他转头看她,眼神赤裸,像刮风的河底。
“你不是她。”他声音沙哑,“我的笔只画她。”
白瑾若沉默了三秒。
“你连梦里都不愿意骗我一次,是不是太残忍?”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没有波动。
但周墨却觉得,那一瞬间她像一个镜中人,被困在一个无法醒来的幻觉里。
梦境的边缘开始塌陷。
画布在燃,塔在崩塌,背景是一声声系统数据错乱的提示音。
周墨低头,看着指尖的那滴红墨。
他知道这不是墨水。
是梦破裂的时候,他还试图画出她眼睛的那一笔。
但画不出来。
因为她不在这里。
——
他是被心跳惊醒的。
那种——
胸口像被什么生生踩了一脚,突然失重,整个人被甩出梦境的心跳。
眼前一片漆黑。
屋子静得像个长时间没被打扰的信封。
风从窗缝悄悄灌进来,吹动了沙发上的速写本。
周墨坐起,额头的汗几乎能拧出水。
他的指尖仿佛还带着“梦中的红墨”,但已经变成现实中透明的湿润——
冷汗。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醒的——
是梦的尽头?
还是现实的边缘?
他僵坐着,眼睛睁开,胸口还在跳。
跳得很快,很重,像刚被从一个不属于他的地方硬生生拽回来。
他花了整整十几秒,才确定一件事:
——这不是高塔,不是画室,不是白瑾若牵着他走过的梦。
他低头看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醒了多久。
只是——
突然很想确认一件事。
于是他起身,光脚踏上木质楼梯,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的心跳上。
他推开楼上的门。
米悦睡着了。
肩头露出被角,发丝散在枕边,一只手搭在被外,像刚画完画时的自然松弛。
她眉间微皱,像梦见了什么。
但这里与梦完全不一样——
由于她的存在本身,让这个房间有了温度。
暖暖的。
让人依恋。
她不属于塔,不属于高维梦境。
她属于这里——
他们共同生活的小loft——
属于昨晚他给她煮粥时厨房泛起的热气。
属于白天他们一块画分镜时,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发梢的那一刻。
属于他。
他刚刚从一个没有她的梦里回来。
所以他现在,庆幸得快要哭出来。
他慢慢走过去,在床边蹲下。
轻轻为她拉上被角。
她枕边,有一张纸。
是他。
她画的他。
是他认真作画时,眉头微皱、嘴唇抿成一条线的样子。
纸边还残留着一点她的指纹,像是画完后她捏了很久,不舍得收起来。
他不敢碰它,只是看了很久。
看得自己喉咙发涩。
然后,他终于躺下,把自己的额头轻轻靠近她的发梢。
贴近在她的脸。
像贴在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温度上。
他轻声说:“幸好是梦。”
“要是现实,我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我不是不肯梦见别人……”
“是我梦见你一次,就……不想醒来面对没你的世界。”
她没听见。
可他这次,不怕她听见了。
因为他知道,她就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