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第6章 屯田崩沙(1 / 2)

道光二年夏,直隶宣化的沙丘在烈日下泛着金光。绵志蹲在“流动算学棚”里,用算筹在羊皮上标注沙化边界,三十六个屯田兵腰间的“屯田积分牌”已磨得发亮——自道光帝废弛《边疆积分条例》后,这些铜牌再换不来一粒粮食,却成了僧王府追杀的标记。“看这‘沙丘移动速率三角算图’,”他用烧红的铁签在沙地上划出曲线,火星落在“每月南侵八里”的字迹上,烫出焦洞,“如今朝廷停了固沙银,咱们得在秋分前种完三十万株沙柳,否则......”

“绵先生,”百户王铁蛋举起木牌,上面“固沙成活率六十三”的数字被划得模糊,“洼地的柳苗又枯死三成,说是......说是直隶农政司的官盐引被禧恩截了。”他脖子上的“光谱平安结”褪成灰白,绳结间缠着半片发霉的《沙柳种植积分册》——那是去年能换盐换粮的凭证,如今成了废纸。

远处传来驼铃声,逃荒百姓的队伍比上月长了三倍。绵志摸出贝勒府残碑上的“68”碎木,如今它代表的“沙化吞噬率”已突破七成,而朝廷最新的《宣化府灾情奏报》里,这个数字被改成了“三成五”。他想起保定知府密信里的话:“军机处驳回了固沙案,说‘蒙古草场事宜,着僧格林沁便宜行事’。”

未时三刻,西北方向腾起黄尘。王铁蛋按住腰间生锈的刀柄:“这回是僧王府的铁骑队!”五十余骑冲来,马首挂着算学吏的首级,佐领挥舞的皮鞭上串着算筹——那是从保定算筹私塾抢来的。“你们还敢固沙?”佐领的弯刀劈断“品字植柳”的木桩,“王爷说了,沙化是种树坏了风水!”

屯田兵们握紧木棍对峙,却见对方射出的弩箭带着火油——这是用民间私铸的土火药改制的。绵志展开《蒙古游牧沙化图》,图背的保定知府密印已被雨水洇散,佐领的刀劈在“草场超载三倍”的字迹上,溅起的火星引燃了图卷:“再敢提算筹,就和这图一样!”

西南方向传来牛车轮声,却不是运树苗的牛车。五辆马车卸下的不是沙柳,而是朝廷新铸的“道光通宝”——宣化府知府奉内务府指令,将固沙经费挪作铸钱。随车的吏员扔出几捆《宗室恩赏册》,册页间掉出绵志的《沙柳固沙十策》,朱批醒目:“边事从简,毋得扰民”——这是军机大臣曹振镛的手迹。

暮色降临时,算学棚点起野蒿灯。绵志翻开《沙海算学日志》,最新一页用草汁写着:“盐引断绝,屯田兵每日仅食粟米半升。”夹着的血书已发臭,某村算学吏的“37”道划痕旁,多了行绝望的小字:“王府说,这是抗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