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络腮胡汉子抢先下跪,蒙古刀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这伙人私授邪术,竟敢用算筹测天!”绵志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口,却见巡检突然踢翻他的算筹袋,半片焦黑的光谱图滑落在地——那上面“嘉庆廿五”的朱印赫然可见。
“算筹测天?”巡检冷笑一声,弯腰捡起光谱图,“按《大清律例》,私藏先帝密档者......”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抽向络腮胡汉子,皮鞭擦着对方耳际掠过,“但老子查的是‘当街斗殴’!”他指向被撕毁的海报,“僧王府的人就敢砸庙会?去,把这几个乱民押到府衙,好好‘教教’他们什么是王法!”
衙役们推搡着马队众人离开时,络腮胡汉子突然回头,用蒙语骂了句“算筹狗”。绵志听懂了——那是“草原叛徒”的意思。张大爷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这巡检当年在旗营,被绵爷您教过测绘呢......”
暮色降临时,算筹私塾的草棚点起油灯。绵志摸着被踩裂的算筹袋,忽然发现光谱图上多了道指甲刻痕——那是巡检暗中留下的“安全”符号。小吏匆匆跑来,怀里抱着带血的《民间算学札记》:“方才有人趁乱塞给我,说是僧王府的牧奴画的......”札记里夹着张羊皮纸,上面用羊血标着“牧场超载三成”的密报。
子时,庙会的灯火渐次熄灭。绵志背着算筹袋走过护城河,看见河面上漂着许多纸船,每个纸船上都插着一根算筹,船头贴着“风调雨顺”的红帖——其中一艘纸船里藏着枚银锭,正是巡检留下的“衙役俸禄”。他忽然想起陈有福临刑前的笑:“十三爷,这世道的算筹,得在官话和蒙语之间来回拨拉。”
远处,保定知府衙门的灯影里,巡检正在向知府禀报:“那银护腕确实是宗室旧物......”知府挥了挥手,案头的《民间算术进呈本》翻开在“梯田灌溉算法”页,页眉用朱笔写着:“可参松涛阁丙酉年密档”。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这次清清楚楚:“算筹在野,国法存乎?”
雪水融化的声音里,绵志摸出一枚算筹,在河岸的沙土上划出道光二年的春耕算题。算筹过处,草根从冻土里钻出来,像无数细小的刀刃,割开笼罩着帝国的雾霭。他知道,今天的冲突不过是道微小的光谱,但当千万道光谱汇聚,终能照亮这蒙昧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