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堵上他的嘴。”卢斐冷眼一瞥,亲兵立即上前,用麻核塞住元大器的嘴。
王府家眷亦被麻绳串联成一片,哭声震天。
整个邺城街巷,响着铁链锒铛声,长络络的囚徒,被缓缓押往将军府行狱。
......
东柏堂内,博山炉吐着沉香缕缕青烟。
婢女跪坐榻前,手持银匕,正将大黄细末调入陈年米醋。
见药汁渐成糊状,方敢以丝帛蘸取,轻点高澄面色各处瘀伤。
“嘶——”高澄剑眉骤然紧蹙,手指攥紧榻边帷帐,将纱罗揉作一团。
几颗汗珠顺下颌滚落,忽然抬手扣住侍女手腕。
“奴婢该死!”侍女慌忙以额触席。
高澄松开钳制:“接着上药。”忽又低声问道,“大夫,这伤......可会留痕?”
侍立一旁的医官连忙躬身:“大将军放心,只要瘀血散尽,定当光洁如初!”
“那便好,时候不晚了,你先回去吧!”
等到医官退出房门,药上完了,高澄才侧眼看向婢女,只觉面生,于是温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退后一步,以额触地,素手交叠于青砖之上:“罪奴贱名陆令萱。”
高澄细细打量着这女婢,近来邺中诸事叫他生了一丝警惕,整个将军府的防备都较以往严密,瞧着眼前陌生奴婢,也不由疑虑起来。
“本将军怎么瞧着你面生?”
“回大将军话!”陆令萱微微抬首。
“罪奴五月才被调过来伺候琅琊公主,只是公主素来不喜人伺候,罪奴多在外院做些杂事,今夜正巧在东柏堂当值,才被王库值唤来服侍大将军......”
高澄抿过一笑:“是啊,阿妹性子向来如此......本将军不认得你,倒也不奇怪!”
忽然倾身向前:“只是你方才一直口称‘罪奴’,倒叫本将军好奇。”
“罪奴丈夫......乃是......乃是叛将骆超!”
高澄唇角带起一丝讥笑:“你既然是骆超妻子,到本将军问问你,骆超又为何谋反?又为何事败?”
陆令萱睫毛轻颤,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大将军明鉴,罪奴以为......都是先夫愚钝,错将侯景之叛当作契机,妄图再投关中伪朝。”
“殊不知侯景豺狼之辈,又岂会真心与宇文氏合作?且关东的百姓,仍是心向高王,心向大将军!所以才会失败!”
一般人根本不知如今侯景与黑獭之间到底是合是离,且这陆氏年初就因骆超谋反而被贬奴,此刻高澄倒感叹她竟能一语道破其中关窍,看来是个聪明人。
想母亲如今依赖李昌仪,心里生了点子。
“陆令萱!”
“我瞧着你聪慧伶俐!这样,到时候你随我回晋阳,在太妃身边伺候,务必要用心,若得我母亲喜欢,也是你的福分。
“只是记住——”他俯身逼近,几乎贴近陆氏耳侧:“太妃身边的李昌仪,给本将军盯紧了。她若敢有半分逾矩,务必向我报告清楚!”
陆令萱侧目迎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尽管此时面上携伤,玉冠博带间仍显儒雅风流,可那含笑眼底却似幽潭深不见底。
回首以额抵地:“罪奴谨遵大将军之命,定当竭心尽力,不敢有负。”
“退下吧。”
等人退到门口,高澄忽又抬眸:“明日卯时三刻,还是由你来伺候......本将军晨起。”
“诺!”陆令萱恭敬行礼后,退出房外合上门,双手祷告。
“提婆!”声音低得似一声叹息:“这泼天的机缘,为娘定要牢牢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