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萧炎旧事,被翻出攻讦(1 / 2)

狴犴金印冰冷沉重的触感,仿佛带着裁决生死的意志,烙印在青黛的掌心。她捧着这方象征着暗卫最高权柄的信物,如同捧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步履沉重却异常坚定地退出了寝殿。

殿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的世界。

沈云昭静静地躺在凤榻上,浓密的眼睫再次闭合,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那抹强行凝聚的冰冷杀意褪去后,只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脆弱。孙仲景枯瘦的手指依旧搭在她的腕脉上,眉头紧锁,感受着那微弱得如同游丝、却又在九阳金火丹余威下顽强搏动的生机。

“殿下…” 孙仲景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也带着深深的忧虑,“影七大人持金印而去,西郊寒潭…恐生剧变。您…当真不再等等?待您再恢复几分…”

“等?” 沈云昭的嘴唇微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声音微弱得几近气音,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冷硬,“他们…不会给本宫…时间。”

她太清楚那些藏在阴影中的敌人了。暖阁内的污蔑构陷只是序幕,太后那句“妖女祸国”的恶毒命令,如同投入帝都这潭浑水的巨石,必将掀起滔天浊浪。她的虚弱,就是他们进攻的号角。她必须抢在下一轮更猛烈的风暴降临前,斩断萧烬这条最危险的毒蛇!哪怕只是斩掉他探入帝都的一只触手!狴犴金印的出动,既是报复,也是震慑,更是向所有敌人宣告——她沈云昭,纵使只剩一口气,也依旧是执掌獠牙的猛兽!

孙仲景长长叹息一声,不再多言。他知道这位殿下的意志坚如铁石,一旦决定,便无可更改。他只能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维持她那脆弱如琉璃的生机上,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残存的药力,修补着千疮百孔的经脉。

时间在长明灯昏黄的光晕中,在浓重药味的包裹下,一分一秒地流逝。寝殿内死寂得只剩下沈云昭微弱的呼吸声。

然而,这份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半日之后。

长宁殿沉重的殿门外,便传来了贺兰山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凝重的声音:

“启禀孙太医!宫外…有变!”

孙仲景心头猛地一沉,抬眼看向榻上。沈云昭的眼睫似乎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说。” 孙仲景起身,走到门边,将殿门拉开一道缝隙。门外,贺兰山脸色铁青,秦烈也站在一旁,染血的玄甲未卸,眼神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孙太医,” 贺兰山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太后…出手了!严嵩那狗贼,今日早朝,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呈上了一份…陈年奏疏!”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吐出那名字都带着污秽:

“是…天启七年,前钦天监监正萧炎…谋逆案的…旧档!”

轰!

如同惊雷在孙仲景脑海中炸响!他枯瘦的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萧炎!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被尘封在禁忌深渊的魔咒,带着血与火、背叛与毁灭的烙印!那是沈云昭生母——已故萧贵妃的嫡亲兄长!更是…当年震动整个大胤、牵连无数、最终被定为“勾结妖邪、意图焚毁太庙、颠覆社稷”的滔天巨逆!

“他们…他们想做什么?!” 孙仲景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翻出这等陈年血案,其用心之恶毒,简直令人发指!

“严嵩在朝堂之上,声泪俱下!” 贺兰山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声称,近日翻阅陈年旧案,发现萧炎谋逆一案,尚有诸多疑点未明!尤其…尤其是指控萧炎‘修炼邪法’、‘引动地火’、‘沟通妖邪’的核心证据,当年因萧炎及其同党被‘天火焚身’而死,未能彻底查清其邪法源头与传承!”

他顿了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这狗贼!他话锋一转,竟…竟公然攀扯殿下!说殿下此次身染‘寒毒邪祟’,症状诡异,与当年萧炎修炼邪法失控时的某些记载…‘惊人相似’!更…更暗示殿下生母萧贵妃…当年骤然薨逝,死因亦是蹊跷,恐与萧炎邪法有所牵连!他…他奏请太后与陛下,重启萧炎谋逆案!彻查…彻查所有与萧炎血脉相关之人!以…以正国本,清除隐患!”

污蔑!

这是最恶毒、最致命、直指沈云昭血脉根基的污蔑!

将一场早已盖棺定论、血染帝都的陈年逆案,与她此刻的“邪祟缠身”强行挂钩!不仅要将“妖女祸国”的污名死死扣在她头上,更要彻底否定她的血脉正统性!将她打上“逆贼余孽”、“邪法传承”的烙印!其目的,已不仅仅是废黜监国,而是要彻底将她从肉体到名誉,都彻底抹杀!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砰!” 一声闷响!是秦烈布满老茧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殿门旁的廊柱上!坚硬的楠木竟被砸出一个浅坑!他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狗娘养的!老子这就去宰了那姓严的杂碎!”

“秦将军!不可!” 贺兰山急忙拉住他,脸色同样难看至极,“他们正等着我们自乱阵脚!此刻动手,便是坐实了殿下心虚,坐实了那些污蔑!”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那些杂碎往殿下身上泼脏水?!” 秦烈低吼,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

殿内,一片死寂。

榻上,沈云昭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起来。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没有愤怒,没有惊惶,只有一种冰封万里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她放在锦被下的手,死死攥紧了被褥,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萧炎…

舅舅…

那个在她幼年模糊记忆里,总是带着温暖笑容、会偷偷塞给她新奇玩意、却被冠以“滔天巨逆”之名、最终在太庙前的祭天广场上,被“天火”焚成灰烬的男人…

这桩被刻意尘封、无人敢提的血案,竟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被翻了出来,成为刺向她心脏最毒的匕首!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刚刚复苏的心脏。识海深处,昨夜被九阳金火强行压制在角落的那缕属于萧烬的玄冥印记气息,仿佛受到了这滔天恨意的刺激,再次隐隐躁动起来,与西郊方向那种冰冷的感应变得若隐若现,带着一种诡异的…共鸣?

“孙…仲景…” 沈云昭的声音响起,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当年…萧炎案…‘天火焚身’…究竟…是何情形?”

***

西郊别院,寒潭敞轩。

深蓝的潭水依旧死寂,倒映着玄衣银面的身影,纹丝不动。

哑仆佝偻的身影,如同从潭水的阴影中渗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萧烬身后。他枯瘦如鸟爪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缕来自沈云昭的、带着灰败死气与奇异烙印的幽蓝“余烬”。

“主上…” 哑仆喉咙里发出沙哑难辨的音节,双手将那缕微弱的气旋奉上,“循此‘余烬’…溯源…定锚…已…有结果。”

萧烬缓缓转过身。银质面具下的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渊,落在那缕幽蓝气旋上。他并未伸手去接,只是那深渊般的墨瞳深处,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探出,瞬间缠绕、解析着气旋中蕴含的一切信息。

哑仆低着头,继续用沙哑的气音艰难地汇报:“此‘余烬’…确与西郊地脉…有微弱勾连…印记…源自昨夜反向标记…坐标…指向此间…无误…”

“然…此‘余烬’…与皇城新生之机…亦存…一缕…奇异共鸣…非…单纯排斥…似…同源相引…又似…冰火相激…极为…诡异…”

同源相引?冰火相激?

萧烬的目光微微一顿。沈云昭体内新生的、由九阳还魂草点燃的生机,与她濒死时残留的、带着他印记的“余烬”,竟会产生共鸣?这绝非正常现象。除非…那缕新生的生机,与她濒死时爆发的那点本源意志,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或者,与他留在玄冥本源中的印记,发生了某种他未曾预料的异变?

“还有…” 哑仆的声音更加艰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循此气息…溯源…于别院地脉深处…寒潭之眼…边缘…发现…此物…”

他枯瘦的手掌摊开,掌心除了那缕幽蓝气旋,赫然多了一样东西——

一枚只有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如墨、却在中心处镶嵌着一粒米粒大小、赤红如血、仿佛凝固火焰般晶体的奇特玉佩!玉佩造型古朴,边缘雕刻着极其繁复、仿佛火焰又似符咒的暗纹。那粒赤红晶体虽小,却散发着一股极其精纯、极其古老、仿佛能焚尽万物的阳刚炽热气息!与这寒潭别院万载不化的阴寒死寂,形成了最极端的对立!

这气息…

萧烬那古井无波的墨瞳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名为“意外”的涟漪。他缓缓抬起手,那枚奇特的黑色火纹玉佩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飘起,悬浮在他苍白如玉的掌心上方。

指尖微动,一缕比万年玄冰更冷的玄冥之气,如同灵蛇般缠绕上玉佩。

“嗡…!”

玉佩中心那粒赤红晶体骤然亮起!一股远比玉佩本身强大百倍、带着煌煌天威般的恐怖阳罡意志,如同沉睡的远古火神被惊醒,猛地爆发出来!炽热、霸道、焚灭一切!狠狠地撞上了萧烬的玄冥寒气!

嗤——!

如同滚油泼雪!冰与火,至阴与至阳,两种截然相反、达到极致的本源力量,在方寸之间展开了最激烈的碰撞与湮灭!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嘶鸣,激荡起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

这力量…这意志…

萧烬的指尖微微一顿,那缕玄冥寒气瞬间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森寒!强行将那爆发的赤红光芒压制、包裹、冻结!最终,那粒晶体不甘地黯淡下去,重新归于沉寂。

“天火…之精…” 萧烬低沉的声音在敞轩内响起,如同寒潭深处传来的回音,带着一丝洞穿时空的了然,“萧炎…”

哑仆的头垂得更低,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显然,他认出了这玉佩的来历,更感受到了那赤红晶体中蕴含的、属于当年那位被定为“逆贼”、最终“天火焚身”的钦天监监正的恐怖气息!

萧烬的目光落在掌心那枚被暂时压制、却依旧散发着不屈炽热气息的玉佩上。面具下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沈云昭…

你的“余烬”,竟引出了…这个?

看来昨夜那场反向标记,引动的不仅是西郊的地脉…

还有…埋葬在这寒潭之下…更深的东西。

这盘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几乎就在萧烬指尖触碰到那枚黑色火纹玉佩,引动其中“天火之精”爆发的同一时刻——

长宁殿寝殿内。

正听孙仲景艰难讲述“天火焚身”旧事的沈云昭,识海深处猛地一阵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