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账房夜烛,龙纹暗藏(2 / 2)

“大胆!”皇帝怒喝,额头青筋暴起。

萧绝却毫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特殊油纸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件,双手呈上。“臣在赵启恒府邸,并非只带回一个疯癫的尚书和一个濒死的妾室。臣带回了此案真正的凶器,亦是洗刷沈家污名、直指幕后元凶的铁证!”

他动作利落地解开油纸包裹。当那支通体乌沉、凤凰幽瞳、尾端沾满黑红血迹的诡异簪子暴露在御书房明亮的烛光下时,一股阴寒邪异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曹德海在看清那簪子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一闪而逝的惊骇与怨毒!

“此簪,便是导致赵启恒爱妾柳氏癫狂自残、身中剧毒的凶器!”萧绝的声音清晰冷冽,如同寒冰碎裂,“经王府医官及随行仵作查验,柳氏所中之毒,其狂躁癫狂、引致幻象之特性,与太子殿下所中‘牵机引’剧毒同源!但此簪所淬之毒,更为阴损霸道,混合了数种西域奇毒,能瞬间激发心魔!”

他无视皇帝震惊的目光和曹德海瞬间惨白的脸色,拿起准备好的琉璃放大镜片,将簪尾底部那狰狞的蝎子标记清晰地呈现在皇帝眼前:“陛下清看此印记!此乃西域杀手组织‘赤蝎’的独门标记!此簪,并非寻常物件,而是‘赤蝎’精心打造的杀人毒器!其内中空,填满剧毒粉末,触之即发!”

萧绝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跪伏在地、身体微微颤抖的曹德海,话语如同重锤,字字敲在皇帝心上:“此簪,是在赵启恒府邸正厅桌面之上寻获!其上沾染的柳氏血迹未干!赵启恒疯癫之前,口口声声指认此物与沈家有关,要以此构陷!然,此簪上‘赤蝎’的标记,以及其作为凶器导致柳氏中毒发狂的事实,恰恰证明了此物来自外界,来自一个拿钱办事、毫无底线的杀手组织!它证明了沈家与此事无关!赵启恒,不过是被人利用,私藏凶器,最终害人害己的蠢货!而他……”萧绝的指尖几乎要戳到曹德海的鼻尖,“他方才口口声声污蔑沈云昭身怀妖异,将赵府惨祸与太子之死强行牵连,其心可诛!臣有理由怀疑,正是此人,将这支赤蝎毒簪,交给了赵启恒!”

“你……你血口喷人!”曹德海猛地抬起头,脸上再无半分悲痛,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陛下!靖王他这是构陷!是转移视线!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怎会……”

“够了!”皇帝萧胤猛地一声暴喝,打断了曹德海的嘶喊。他死死盯着那支乌沉诡异的毒簪,盯着那个微小的蝎子标记,又看看状若疯狗般指控沈家的曹德海,再看看眼前沉稳如山、呈上铁证的萧绝。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疑云席卷了他。赤蝎?西域杀手?毒簪?赵启恒的愚蠢和疯狂?曹德海的急切攀咬?

皇帝的脑子嗡嗡作响。沈家……似乎真的被利用了?但这支毒簪,为何偏偏指向沈家?曹德海……他是否真的干净?还是说,这背后,还有更高处、更深的阴影?他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扶住了御案。

就在这心神剧震、视线有些模糊的瞬间,皇帝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萧绝扶在御案边缘的手,扫过他玄色亲王袍服的袖口。那袖口因方才呈递证物的动作而微微翻卷起一小截。

一抹极其刺眼的颜色,猝不及防地撞入了皇帝萧胤布满血丝的眼帘!

在那玄色锦缎的袖口内衬上,赫然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一道……飞腾的龙纹!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小小片段,但那龙身的弧度,那鳞爪的形态,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尊贵与霸道!绝非亲王蟒袍规制!甚至……那金线的光泽,那纹样的古拙感,竟让皇帝瞬间联想到……深藏于他记忆深处、供奉在太庙之中、属于他父皇——先帝萧衍的一件极其珍爱的旧物!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皇帝萧胤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将他所有的疲惫、哀恸、猜疑,都冻结成了极致的惊骇与……无法言喻的震怒!

靖北王萧绝……他的袖口内……竟敢私绣龙纹?!

而且那龙纹……为何竟有几分先帝旧物的神韵?!

一股比丧子更甚的、被至亲之人觊觎权柄的滔天怒火和彻骨寒意,瞬间淹没了皇帝!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萧绝那张依旧沉静冷峻的脸,那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最可怕的敌人!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烛火跳动了一下,在皇帝骤然变得无比阴鸷狰狞的脸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曹德海也察觉到了皇帝身上陡然爆发出的恐怖气息,惊疑不定地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向萧绝的袖口,却只看到平整的玄色锦缎。

萧绝似乎并未察觉自己袖口的微小暴露,依旧保持着呈递证物的姿势,目光坦然地迎向皇帝那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视线。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皇帝目光骤变的那一刹那,他扶在御案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龙纹……终究还是被看到了么?萧绝心中一片冰寒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漠然。这步棋,本就走在悬崖边缘。皇帝的猜忌,从不是他需要躲避的东西,而是他必须利用的武器。只是此刻,这猜忌因这小小的龙纹,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皇帝胸脯剧烈起伏,喉结滚动,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咆哮的冲动。他死死盯着萧绝,那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要将对方的心肝肺肺肾都挖出来看个清楚。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皇帝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靖北王……你……很好。”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狂暴,“带着你的‘铁证’,给朕滚出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出王府半步!违令者……斩!”

最后那个“斩”字,裹挟着帝王暴怒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萧绝。

萧绝面色依旧沉静,仿佛那滔天的杀意只是拂面微风。他缓缓收回手,将油纸包裹的毒簪重新包好,置于御案一角,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从容。他甚至没有再看曹德海一眼,对着暴怒中的皇帝,微微躬身一礼,姿态无可挑剔,声音平稳无波:

“臣,遵旨。”

说完,他转身,玄色的袍角在肃杀的气氛中划开一道冷冽的弧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座被帝王怒火和猜忌彻底点燃的御书房。沉重的门扉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狂暴风暴。

直到萧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皇帝萧胤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晃,踉跄一步,重重跌坐在御座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金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充满了惊疑、震怒和一种被最深信任之人背叛后的……恐惧。

“龙纹……龙纹……”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萧绝……朕的好侄儿……你究竟想做什么?那纹样……为何……”先帝旧物的影子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翻腾,与萧绝袖口那一闪而过的金光重叠,让他心胆俱寒。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曹德海连忙膝行上前,声音带着哭腔,心中却是惊疑不定又暗含狂喜。皇帝方才对萧绝的态度突变,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绝对不是因为那支毒簪!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足以让皇帝对萧绝彻底翻脸的大事!

皇帝猛地回过神,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恶鬼般盯住曹德海,那目光中的杀意丝毫未减:“曹德海!”

“老奴在!”曹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