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恐惧,猛地冲上沈月薇的头顶。她只觉得指尖冰凉,连带着整个身体都仿佛浸入了寒潭。是他!一定是他!萧承璟!他明明答应过,给她时间,让她和安安在江南安静生活。他明明知道她最深的恐惧是什么!可转眼间,他就将她们的藏身之处告知了皇后,甚至默许皇后用这种“恩赏”的方式,逼迫她们回京!他想做什么?用安安来拿捏她?还是用她们母女去平衡朝堂?那所谓的“骨肉亲情”,在滔天的权力面前,何其可笑!
王德海还在说着什么场面话,沈月薇却一个字也听不清了。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金锁玉镯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那冰冷的金玉,在她看来,无异于枷锁的雏形,是催命的符咒!
“皇后娘娘厚爱,民女……感激涕零。”沈月薇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无法掩饰的僵硬和寒意。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礼,垂下的眼睫掩盖住眸底翻涌的惊怒与绝望,“只是民女与小女身份微贱,实在不敢当此重恩,更不敢贸然带幼女进京,恐惊扰凤驾,亦恐……路途遥远,孩子受不得颠簸。”
她委婉却异常坚定地拒绝了。
王德海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和讶异。他显然没料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商贾之女,竟敢如此直接地拂逆皇后的“好意”。他目光沉沉地审视着沈月薇,语气依旧恭敬,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沈姑娘此言差矣。小殿下身份贵重,乃是天家血脉,岂能以‘微贱’自居?皇后娘娘一片慈心,姑娘还是……三思为好。这江南虽好,终究比不得京中富贵周全。娘娘盼着小殿下,可是日夜悬心呐。”
日夜悬心?沈月薇心中冷笑。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五脏六腑都被怒火和恐惧灼烧着。萧承璟!好一个萧承璟!她强忍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质问和斥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公公所言甚是。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民女……需得仔细思量,方能回复娘娘恩典。”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语调的平稳,再次屈膝,姿态放得更低,却透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倔强,“春桃,替我送公公。”
逐客之意,已十分明显。
王德海脸上的假笑彻底消失,他深深地看了沈月薇一眼,那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而黏腻。最终,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留下那句冰冷的“皇后娘娘静候佳音”,带着两个小内侍,如来时一般,踏着雨水离开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