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她们细想,一个穿着深青色宦官服色、面皮白净无须的中年太监,已在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内侍簇拥下,步履端方地走了进来。他脸上挂着宫里人特有的、如同量尺刻出来的恭敬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将这小小的院落和陈设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沈月薇和她怀中的孩子身上。
“奴才王德海,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给沈姑娘和小殿下请安。”太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宫中特有的腔调,在这安静的江南小院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冰冷。他微微躬身,身后的小内侍立刻捧上一个覆着明黄锦缎的朱漆托盘。
皇后娘娘?小殿下?
这几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沈月薇的耳膜。她抱着安安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安安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沈月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她站起身,将安安交给春桃抱着,自己则微微挡在她们身前,目光迎向那位王公公。
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皇后如何知晓她们母女在此?唯一的可能……是他!萧承璟!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他终究还是不肯放过安安?是要把她们母女强行带回那个金丝牢笼,还是……那个可怕的念头再次浮现,令她遍体生寒。
王德海仿佛没看见沈月薇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惊疑戒备,脸上笑容纹丝不变,甚至更殷勤了几分。他亲自上前一步,轻轻掀开托盘上的明黄锦缎。
霎时间,满室生辉。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一柄赤金打造、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长命锁,锁下坠着三枚精巧的小金铃;旁边是一对通体莹润、水头极足的羊脂白玉镯,玉质细腻温润,一看便知是宫中珍品。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金锁玉镯上,折射出刺目而冰冷的光晕。
“皇后娘娘凤体康泰,听闻小殿下聪慧康健,甚是欣慰挂念。娘娘说,小殿下如今已有一岁半,正是最可爱、最需亲人疼惜的时候。娘娘深居宫中,时常惦念骨肉亲情,思及小殿下流落在外,心中实在不忍。”王德海的声音抑扬顿挫,如同在宣读一篇华丽的文章,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安安稚嫩的小脸,“娘娘懿旨,赐下金玉之物,聊表慈心。更盼着沈姑娘能体恤娘娘思孙之情,择日带小殿下回京,也好让娘娘亲眼看看这皇家血脉,共享天伦之乐。”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沈月薇心上。
体恤慈心?共享天伦?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那深宫之中,何曾有过真正的温情?前世那场熊熊烈火,烧毁的何止是她的性命和孩子的未来?更是她对那座皇城最后一丝虚妄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