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巡抚衙门正堂,李辰浩盯着手中这份墨迹未干的《抚夷新策》,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右肩尚未痊愈的伤疤。一个月前,那支淬了断肠木毒液的箭差点要了他的命;而今日,朝廷竟要赦免射出那支箭的人。
\"李大人似乎有异议?\"鄂尔泰高坐堂上,花白胡须微微颤动。这位云贵总督兼摄巡抚事的老臣,此刻正用鹰隼般的目光审视着李辰浩。
堂下文武官员屏息静气。谁不知道李辰浩与鄂尔泰在治苗策略上素有分歧?如今皇上准了鄂尔泰的\"剿抚并用\"新策,这位刚刚伤愈的钦差会如何应对?
\"下官不敢。\"李辰浩合上文书,\"只是好奇,黑岩洞吴老西这样的悍匪,为何也在赦免之列?\"
堂内温度骤降。吴老西正是刺杀李辰浩的主谋,其麾下死士手臂上都有波浪纹刺青——与张廷玉府上私兵如出一辙。
鄂尔泰捋须轻笑:\"吴老西已遣子入质,并交出私铸梅花银的模具。皇上圣明,特许其戴罪立功。\"他忽然压低声音,\"何况...张中堂特意来信说情。\"
李辰浩心头一震。张廷玉!这老狐狸虽因睿亲王案失势,但在朝中党羽仍在。如今竟把手伸到苗疆来了?
\"下官斗胆问一句,\"李辰浩直视鄂尔泰,\"赦免名单上这些人,可需约束部众、上缴兵器?\"
\"自然。\"鄂尔泰推过另一本文册,\"按李大人先前所拟《苗疆善后十二条》,归顺者需立'无犯字据',各寨置汉苗双语通事。\"
李辰浩快速浏览文册,眉头越皱越紧。这些条款确实出自他的手笔,但被删改得面目全非——最关键的上缴\"梅花银\"模具、禁用断肠木毒等条款竟被悉数删除!
\"总督大人...\"李辰浩刚要争辩,堂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满身是血的驿卒跌跌撞撞冲进来:
\"报!吴老西...吴老西诈降!刚出贵阳城就杀了押解官兵,现正围攻青岩堡!\"
鄂尔泰脸色瞬间铁青。李辰浩却暗自冷笑——果然不出所料!
\"调兵!即刻平叛!\"鄂尔泰拍案而起,又急转向李辰浩,\"李大人熟悉苗情,可否...\"
\"下官愿往。\"李辰浩拱手,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但请总督手谕,准许便宜行事。\"
离开巡抚衙门,李辰浩直奔城南军营。三百名苗汉联防营士兵早已整装待发,这些经过他亲手调教的精锐,是平叛的最佳人选。
\"大人,刚收到韦老的密信。\"王虎凑近低语,递上一枚银箔卷成的小筒。
李辰浩走到僻静处展开银箔,上面用苗汉双语写着几行小字:\"吴老西非寻常苗匪,乃睿亲王旧部。其所携梅花银含剧毒,接触者七日溃烂而死。鲁师兄当年...\"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李辰浩心头狂跳。鲁大山当年发现的不是普通贪污,而是睿亲王用毒银害人的阴谋!难怪鲁大山死得那般蹊跷...
\"传令下去,\"李辰浩突然高声道,\"全军换装棉甲,检查箭矢兵刃,凡有银饰者尽数取下!\"
士兵们虽疑惑,但严格执行命令。李辰浩又命人取来十坛烈酒,亲自倒入特制药粉——这是临行前韦银花给的方子,专克银毒。
黄昏时分,当部队抵达青岩堡外围时,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惊。堡外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官兵尸体,每具都面部溃烂、七窍流血。而更远处,吴老西的叛军正用投石机向堡内抛射某种闪着银光的物件。
\"是梅花银!\"李辰浩厉喝,\"所有人退后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