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字号舍的地面渗着黑水,陈砚秋推开腐朽的木门时,七具人形焦炭正围坐在青砖地上。他们的皮肤已被烧成炭壳,裂缝间露出鲜红的血肉,却仍保持着执笔书写的姿势。墙角堆积的《黜落簿》残页无风自动,露出上面被朱砂圈划的姓名——每个名字都与题奴后颈烙刻的编号相同。
\"最后七个......\"薛冰蟾的机关手甲拂过炭壳表面,钢指刮下的灰烬里混着青铜锈粉。她拆开腕部暗格,取出的景佑铜钱刚触及焦尸就变得滚烫,钱孔中射出细如发丝的红光,在地面拼出岭南鬼贡院的微缩图。
赵明烛的异色瞳在幽暗号舍里收缩如针。右眼穿透焦炭看到的是他们生前的模样——七个清瘦少年被铁链锁在礼部密阁,日夜背诵历代程文;左眼却见汴京所有贡院的号舍砖缝中,三百六十枚青铜钉正随着焦尸的呼吸频率震颤。他的银簪突然飞向最年长的题奴,簪尖挑开炭壳裂缝,露出里面尚未烧尽的桑皮纸——正是天圣二年被调包的原始考卷。
陈砚秋肋间的旧伤突然迸裂。黑血滴在桑皮纸上,将\"黜落\"的朱批腐蚀殆尽,露出底下真正的\"魁首\"二字。当血珠滚到卷末时,题奴的炭壳突然裂开,一具半腐的躯体从内部挣出——那是具最多十五岁的少年尸身,心脏位置插着枚青铜钉,钉帽刻着\"韩忠彦私用\"。
\"开始吧。\"最中央的焦尸突然开口,声带摩擦的声音像是砂纸刮过青砖。七具人形同时抬手,炭化的指尖插入自己眼眶,挖出尚未干涸的眼球。当这些眼球排列在《黜落簿》上时,瞳孔里映出的全是本届受贿考官的府邸方位。
薛冰蟾的机关手甲突然解体。精钢零件在空中组成微型浑天仪,与眼球投射的光影重合。当她拨动\"天璇\"位的齿轮时,七具焦尸的胸腔全部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鎏金匣子——正是阴兵在汴京东门交换的那种。匣盖自动开启,里面装的不是文书,而是三百六十根灰白发丝,每根都缠着粒带血的青铜锈。
墨娘子抛出的铜钱在血泊中直立旋转。卦象显示\"地火明夷\",但中央裂开的缝隙里涌出的不是银丝,而是混着骨灰的墨汁。墨迹在地面蜿蜒,画出完整的汴京地下河道图——所有暗渠最终都汇向秋字号舍地窖,而水道交汇处插着枚刻有\"天枢\"二字的青铜钉。
\"听......\"赵明烛的银簪突然指向西北角。焦尸们集体转向那个方向,炭化的嘴唇开合着,用三十七种方言同时背诵《黜落簿》内容。当陇西方言念到\"景佑四年春\"时,整座贡院突然震动,所有号舍的门窗自动开合,仿佛有看不见的考生正在进出。
陈砚秋的断钥变得滚烫。钥匙插入地砖缝隙,竟撬出块刻满西夏文字的青铜板——正是岭南鬼贡院浑天仪的微缩复刻。当钥匙转动时,板上的星位全部亮起红光,而七具焦尸突然停止背诵,齐声尖叫起来。
尖叫声中,最年轻的题奴彻底碎裂。炭壳下露出具近乎完好的童尸,脖颈烙印显示他刚满九岁就被制成\"活题库\"。当薛冰蟾的钢指触碰烙印时,童尸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的竟是王珪府邸的密室——三百六十个琉璃瓶装着不同年份黜落者的心头血,最新一瓶的标签写着陈砚秋的名字。
\"火......\"童尸的喉结滚动着挤出这个字。七具焦尸同时自燃,青白色的火焰却不扩散,只在他们周身形成透明的茧。火光中浮现出礼部员外郎温如珏的身影——他正将青铜钉钉入少年们的天灵盖,每钉一根就背诵一句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