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局中有眼(2 / 2)

谢无尘站在飞檐后的暗格里,指尖扣住火引的机关。

他望着那道寒光离沈璃的脖子只剩三寸,耳中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这是他第二次见她面对刺杀,上一次,是前世太子寿宴,她替太子挡了箭,却换得沈家满门抄斩。

这一次,他的拇指重重按下。

谢无尘的拇指按下机关的瞬间,演武台飞檐下的铜铃突然齐鸣。

那声浪裹着聚音铜的共鸣直贯云霄,震得青衫刺客握刀的手猛地一颤——这正是沈璃前日在观海楼反复调试的音波机关,专为扰乱刺客心神所设。

沈璃未退半步。

她望着那柄短刃擦过自己耳侧,在鬓边银簪上迸出火星,喉间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

前世刑场,太子妃的玉簪也是这样闪着冷光,当时她以为那是贵族的矜贵,如今才知,所有寒光都是杀人的刃。

\"拿下。\"她的声音混着铜铃的余响扩散开去,尾音刚落,三道黑影已从人群中破风而出。

阿九的短刃挑飞刺客手腕,另两名影卫一左一右扣住他的肩骨——这是南洋密卫新练的\"锁龙手\",专破西戎武士的反关节术。

刺客被按在台边时,腰间的竹篮\"哐当\"落地,滚出七柄淬毒短刀。

沈璃垂眸扫过那些刀柄上的狼头刻纹,唇角微勾:\"西戎'血狼卫'的标记,三年前在北岛劫我商队的也是你们。\"她伸手捏住刺客下颌,强迫他抬头,\"说,谁让你来的?\"

刺客脖颈暴起青筋,突然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杀了你,西戎海将...会踏平南洋——\"

\"海将?\"沈璃的指甲掐进他下颌,\"西戎海将上个月在红珊瑚礁触了我的'暗礁阵',现在正泡在药罐里养断腿呢。\"她松开手,转身时裙角扫过刺客的脸,\"你以为是来行刺,其实是替西戎残党送最后一口气。\"

演武台四周突然腾起白雾。

谢无尘站在飞檐暗格里,望着自己亲手布置的雾凇机关喷出细如牛毛的水线——那是用东岛特有的海草胶混合迷迭香制成的,沾衣即化,入鼻则幻。

台下人群开始骚动,穿锦缎的南粤商人撞翻了茶盏,裹粗布的渔民攥紧了鱼叉,几个戴玉扳指的旧贵族突然抽出腰间佩剑,朝着空气乱砍——他们眼前,该是浮现出了凰族真迹被抢夺的幻象。

\"看清楚了。\"沈璃的声音穿透迷雾,\"你们争的不是什么'得之得天下'的玉匣,是百年前凰族匠人留下的造船图!\"她扯开胸前玄鸟令的红绳,金纹在雾中划出一道光,\"真正的权柄从不在玉片上,在能造百艘海船的工匠手里,在能通六国商路的海图里!\"

西戎残党阵营最先崩溃。

那个自称\"海将\"的老将军突然挥刀砍向身边的幕僚:\"你偷了我的真迹!\"幕僚吓得踉跄后退,撞翻了酒坛,火光顺着洒出的酒液窜上帷幔——这正是沈璃要的\"火引\"。

阿九在台下吹了声短哨,三百名玄鸟纹暗卫从四面八方现出身形,有的按住挥刀的贵族,有的用渔网兜住发疯的刺客,连那几个躲在茶棚里的太子妃细作,都被影卫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蒙住了脸——那帕子浸了沈璃特制的\"醒神散\",专破林晚卿从现代带来的迷药。

谢无尘从飞檐跃下时,衣摆还沾着雾水。

他望着台上被捆成粽子的刺客,又望向沈璃被雾气晕染的侧影,突然想起前世太子书房里那幅《凤栖图》——画里的凤凰被金丝锁在梧桐枝上,而此刻的沈璃,正踩着满地狼藉,把锁凤凰的链子,亲手扯成了自己的冠冕。

\"大当家。\"阿九押着西戎残党过来时,那老将军还在嘶吼,\"你杀了我,西戎王...会屠尽东岛!\"

\"西戎王上个月把最小的公主嫁到了大楚。\"沈璃指尖抚过玄鸟令,\"他要的是我南洋的商路,不是你的命。\"她转身望向被暗卫控制的人群,\"各位,今日之后,南洋商盟的海船,允许六国商人共分货舱;凰族的造船图,明日起在各岛码头免费抄录。\"她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前世母亲教她绣并蒂莲时的语气,\"所谓权柄,从来不是攥紧拳头,是摊开手,让更多人握住刀。\"

人群寂静片刻,突然爆发出欢呼。

有老船匠抹着眼泪跪在地上,有年轻的海商举着酒碗冲上台,连几个被按住的旧贵族都松开了剑柄——他们终于看清,幻象里争抢的玉匣,不过是块刻着海纹的普通青石板。

夜幕降临时,东岛港的火光渐次熄灭。

沈璃站在观海楼顶,望着海面漂浮的灯笼像散落的星子。

谢无尘端着茶盏过来时,见她正对着月光摆弄一枚新刻的令牌——玄鸟的纹路比旧令更锋利,尾羽处多了道海浪的刻痕。

\"这是'新玄鸟令'。\"她将令牌轻轻放在案头,\"旧令锁着凰族的传说,新令要载着南洋的商路,去更远的海。\"

谢无尘的目光扫过案角的檀木匣——那是装凰族玉简的匣子,此刻半开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半枚玉片。

他正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九掀帘而入,发梢还滴着海水:\"大当家,密库守卫说...今日午后有人进去过。\"

沈璃的手指在新令上顿住。

她望着窗外翻涌的海面,月光在浪尖碎成银鳞——和三日前她站在灯塔时,一模一样。

\"去密库。\"她拿起新令,起身时带翻了茶盏,温热的茶水渗进檀木匣的缝隙。

谢无尘瞥见匣底那排半枚玉简,突然发现,最右边的位置,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