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局中有眼(1 / 2)

深夜的海风裹着咸涩的潮气钻进灯塔窗棂,沈璃指尖的温度透过玄鸟令的金纹渗进掌心。

她望着案头铺开的羊皮地图,东岛港的位置被红笔圈了三重,像滴凝固的血。

\"大当家。\"阿九掀帘进来时,发梢还坠着未甩干的海水,在青砖地上洇出浅淡的水痕。

这个跟了她三年的影卫,连呼吸都带着海腥味——方才他该是刚从暗桩处潜回。

沈璃将玄鸟令按在地图上,金纹与东岛港的红圈严丝合缝:\"传信各岛分舵,下月十五,东岛港。\"她顿了顿,又补一句,\"请帖要亲自送。\"

阿九的手指在腰间短刃上轻叩两下,这是影卫确认指令的暗号。

他转身时,沈璃瞥见他肩甲下露出半枚褪色的贝壳——那是去年北岛海战,他为替她挡箭被碎片划开的伤口,后来用海女送的珍珠粉敷好的。

\"等等。\"沈璃叫住他,从袖中取出个檀木匣,\"每封请帖里夹半枚凰族玉简。\"

阿九接过匣子时,指腹触到匣身冰凉的玉纹:\"这是...?\"

\"引鱼的饵。\"沈璃望着窗外翻涌的海面,月光在浪尖碎成银鳞,\"西戎细作要我死,旧贵族要凰族真迹,叛军首领要借势。\"她的指甲掐进掌心,\"他们想要的,我都给。\"

阿九没再问。

他知道,沈璃从不说无凭的话。

三年前她带着半块玄鸟令站在南洋商盟总舵时,也是这样,说要\"让所有踩过沈家的人,跪在碎玉上哭\"。

如今七十二岛的船帆都绣着玄鸟,连西戎的海图都标着\"玄鸟令所至,刀兵不犯\"。

第二日卯时,议事厅的檀香刚燃到第三柱。

谢无尘掀帘进来时,袍角沾着星点墨迹——他该是在整理各岛商路账册。

这个前太子近臣,如今的南洋首席谋士,连皱眉都带着算筹的精准:\"听说您要在东岛办海上同盟大会?\"

沈璃正在写最后一封请帖,狼毫在\"诚邀\"二字上顿了顿:\"谢先生觉得不妥?\"

\"请帖里的凰族玉简。\"谢无尘将一叠密报推到她面前,最上面是西戎暗卫的标记,\"西戎三皇子上月派了死士混进商船,东岛码头的新漆木箱里,装的不是香料。\"他指尖敲了敲密报上的火漆印,\"还有,太子妃的人买通了南粤书商,在传'凰族真迹现世,得之者得天下'的童谣。\"

沈璃放下笔,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团,像朵将谢的红梅。

她想起前世刑场上,林晚卿站在太子身边,手里把玩的正是半块凰族玉简——那时她才知道,所谓\"沈家通敌\"的密信,是用凰族古印盖的章。

\"所以他们一定会来。\"她抬眼时,眼底有星火明灭,\"西戎要杀我断商路,太子妃要抢真迹立威,叛军要借混乱起事。\"她将请帖叠成玄鸟形状,\"我要他们都来,东岛港的天罗阵,该收网了。\"

谢无尘盯着她的指尖。

那双手曾在绣绷上挑过最细的金线,如今却能在沙盘上画出机关图——上月北岛海战,就是这双手用\"火牛阵\"烧了西戎二十艘战船。

他忽然笑了,眼尾的细纹里带着点佩服:\"需要我做什么?\"

\"天罗阵的残图。\"沈璃从暗格里取出卷了三层的皮纸,展开时,海风掀起一角,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朱砂标记,\"当年凰族建东岛港时,在码头下埋了震海雷,在演武台顶装了聚音铜。\"她的手指划过图上的\"离\"位,\"谢先生擅长机关,把震海雷连上火引,聚音铜对准主台。\"

谢无尘接过图卷,指腹擦过皮纸上的折痕——那是沈璃前夜在灯塔看了整夜留下的。

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她站在废墟里,对着一堆焦黑的木梁说\"这是天罗阵的眼\",那时他才信,这个女子真的见过凰族古卷。

接下来的十日,东岛港像被按了快进的沙漏。

谢无尘带着工匠在码头石缝里埋火引,在演武台的飞檐上装铜镜;阿九领着影卫在各岛商船里查暗桩,连鱼市的老妇筐底都翻出了带西戎纹饰的匕首。

沈璃则每日坐在观海楼的顶楼,望着港口进进出出的船只,在账本上画圈——圈住的,都是挂着异国旗号却装着空货舱的船。

大会当日,东岛港的天空蓝得像洗过的琉璃。

演武台的红绸被海风卷起,露出台下密密麻麻的玄鸟图腾。

沈璃站在台中央,月白锦裙绣着海浪纹,发间只插一支银簪,却比任何珠钗都醒目——这是她特意选的,让刺客的刀好找目标。

\"凰族并非神明。\"她的声音通过聚音铜传向四方,连最外围的渔民都听得清,\"他们是造船的能工,是写海图的智者,但不该是被锁在玉匣里的传说。\"她转身时,余光瞥见左侧第三排的青衫客——那人身形僵硬,手总往腰间摸,而他脚边的竹篮里,露出半截红绸,和西戎死士惯用的裹刀布一个颜色。

\"所以,真正的凰族真迹,不该在谁的私库里。\"沈璃的手指抚过胸前的玄鸟令,\"它该在每艘出海的船上,在每个能画出海图的匠人心头。\"

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

那青衫客的手终于摸出短刃,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直朝沈璃咽喉刺来。

演武台的风突然变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