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向沈知意福了福身,粗糙的掌心在裙上蹭了又蹭:“姑娘莫怪,实在是家中出了急事…早听莹儿说你生得天仙似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差!我家这丫头性子懦,定是没少劳烦你。”
她眼角布着细密的皱纹,虽有些许岁月痕迹,却盛满了烟火人间的温厚与慈蔼。
沈知意忙摇手道:“伯母快别折煞我,平日里反是柳莹处处照拂我。她已将家中事端说与我听,您此番赶至青洲,莫不是为了那桩事?我与柳莹情同姐妹,若有能用得上的地方,知意定当全力以赴。”
柳母闻言,忙转头看向女儿,目光里满是急切与探询。
柳莹怔了怔,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见女儿点头应下,柳母再不避讳:“此番我与你舅母同来青洲,她已独自往大理寺击鼓鸣冤,我赶来寻你,便是想让你出出主意。如今手上并无实证,若这冤情申不得,可如何是好?”
柳莹惊声道:“申冤?舅母也来了?”
沈知意心头猛地一跳:“你舅母?她…她为何要替那对夫妇出头?”
柳母亦是满脸错愕,瞥了眼沈知意,压低声音问女儿:“丫头,你怎没与知意说清?”
柳莹脸色涨红,支吾道:“知意,实不相瞒,那横死的赘婿,正是家母胞弟、我的亲舅舅...而那喊冤的庶女,便是我舅母…”
堂内忽陷入死寂。
沈知意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望着柳家母女此时的眉眼,半晌吐不出半字。
且说大理寺内,李承渊正襟危坐在公案之后,目光如炬地审视着阶下前来申冤的妇人。
正说间,沈知意一行三人匆匆赶至。
柳母抢步进得堂来,见弟妹正低眉顺目跪于堂下,忙不迭扑至其侧,涕泪俱下:“大人明鉴!求您为我弟弟做主啊…”
柳莹则半扶半搀着沈知意缓步而入。
李承渊抬眼望见走路还不利索的沈知意,眉头微蹙:“沈媒人倒是好兴致,带伤也要管这闲讼?”
沈知意咬唇白他一眼,强撑着福了福身:“不敢言闲。圣上亲赐的‘七品官媒’,专司民间婚事涉及冤案,下官怎敢懈怠?”
却见李承渊抬袖轻挥,示意赵桉搬来一张湘妃竹躺椅。
沈知意望着那描金椅圈,眉梢微挑:“李大人这是要折煞下官?如此礼遇…”
话音未落,已被对方截断:“少废话!且躺着去。”
那语气虽冷,手却不着痕迹地替她拂开椅上浮尘。
李承渊转眸看向阶下二妇:“冤妇张琳,你且详述,何以断言你夫君非自戕?”
那妇人抬首时,见其竟是与柳母的涕泪横流截然不同的清正神色。
她虽身着素麻,看起来倒比寻常闺秀更多几分硬气。
“大人容禀。”
张琳叩首:“外子乃家中梁柱,我夫妇二人本厌憎宅斗,早与家父分府而居。结缡十余载,从未红过脸。外子素日身强体健,既无隐疾,亦无心魔,此次本欲借青洲贸易节之便,托父亲商路迁居织羽国,却怎料…”
她喉间一哽:“事发前一日,外子还说要为我添置织羽国的霞帔,怎会突然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