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身形微动,如潜龙在渊,气息内敛却暗藏锋芒。他并未急于回应门外那低沉诡异的声音,而是缓缓移步至门侧,背靠墙垣,手指轻叩刀柄,耳中细辨门外动静。那声音的主人似是不急不躁,门外脚步声未再靠近,亦无进一步言语,只余下夜风低吟,夹杂着京城特有的肃杀之气。
“既来之,则安之。”龙飞低语一句,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猛地一推门闩,木门“吱呀”一声开启,夜色如墨,巷中无人,只有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自墙头掠过,发出尖锐的低鸣。龙飞目光如炬,扫过巷道两侧,鼻翼微动,嗅到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
“哼,藏头露尾之辈。”他冷哼一声,翻手关上木门,转身回屋。那气息虽淡,却与他多年前在南洋一处隐秘港口闻过的气味极为相似——那是“覆海会”中人惯用的暗号香料,用以标记目标或传递信号。龙飞心头微沉,知晓自己归京的消息多半已被人察觉,只是对方暂未动手,究竟是投鼠忌器,还是另有图谋?
他回到桌旁坐下,烛光映照下,那枚海龙佩静静躺在桌面,幽蓝光芒似海潮起伏,隐隐透出一丝不安的悸动。龙飞轻抚佩身,闭目凝神,试图以覆海诀感知四周动静。片刻后,他眉头微皱,睁开双眼,喃喃道:“果然有人窥伺,但修为不深,应当只是探子。”
夜已深,龙飞无意再睡,便自袖中取出从西洋带来的几封密信,逐一摊开细看。这些信函皆是苏樱通过“听潮阁”的密线搜集而来,内中记载了承泽近年来在京中的部分动向,以及大满帝国朝堂上几方势力的暗流涌动。他手指轻点信纸,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李宸,近月隐于东城素云斋,或与改革派有密会。”
“素云斋……”龙飞低声念道,心中一动。这处茶楼名不经传,地处京城东城暗巷,素以隐秘着称,多为江湖人士或朝中密探接头之处。承泽若真藏身于此,足见其处境之险。龙飞当即决定,天一亮,便乔装前往一探究竟。
翌日清晨,薄雾笼罩京城,街头小贩的吆喝声断断续续传来,带着几分初冬的寒意。龙飞换上一身灰布短衫,头戴斗笠,腰间长刀以布帛缠裹,扮作一介普通货郎,低调地穿过几条热闹街巷,逐渐靠近东城一带。此处巷道狭窄,青石板上湿气未散,两侧多是破旧的瓦房与低矮店铺,行人稀疏,气氛沉闷。
他转过几条小巷,终于在一条僻静无人的窄道尽头,觅得一处不起眼的门脸,上书“素云斋”三字,木匾陈旧,似久未修葺。龙飞停下脚步,佯作歇息,四下打量片刻,见并无异样,方才轻叩门环。三声轻响,门内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缝微开,一名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目光警惕地打量着他。
“客官何事?”那男子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
龙飞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听闻此地清茗一绝,特来讨杯茶喝。”说罢,他自袖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一弹,铜钱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入男子掌心。那男子低头一看,铜钱正面刻着一道细微的波纹,正是“听潮阁”的暗记。他面色微变,仔细再看龙飞一眼,终是低声道:“里边请。”
龙飞跨步入内,只见茶楼内光线昏暗,几张木桌疏疏落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茶香与湿冷的霉味。店内空无一人,唯有角落里一名老者低头煮茶,似对他的到来浑然不觉。那带路的中年男子将他引至一处靠墙的座位,低声道:“客官稍坐,茶水稍后送上。”说罢,转身退下,脚步却隐隐朝后堂而去。
龙飞不动声色,端坐如常,但他手掌已悄然按住刀柄,内息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变故。片刻后,后堂布帘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走出,着一身青灰长衫,面容清俊却透着几分憔悴,赫然是久未谋面的爱新觉罗·承泽,只是他鬓角多了几丝白发,眉宇间尽是难以掩饰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