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新泉州,钦差专案组驻地之内,海风依旧自窗隙钻入,吹得桌上油灯焰光摇曳,映照出一室昏黄。驻地设于新泉州港侧一处旧官署内,虽仓促布置,却也井井有条,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南洋诸岛的水道图与航线志,案牍堆叠,几名文书正低头抄录卷宗,沙沙声不绝于耳。院外,水师兵士持戟巡守,偶有铠甲碰撞之声传入室内,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龙飞与李宸自钦差行辕受命归来,换过一身轻便戎装,径直前往总督府档案室查阅案卷。天命十五年秋,阮元凯暴毙、贡金失窃一案,早已在新泉州内外传得沸沸扬扬,民间谣言四起,或云是土着部落挟怨报复,或云是西洋商贾勾连海盗所为,更有甚者,暗指朝廷内部有人借机侵吞财帛,谋取私利。龙飞与李宸虽未明言,然心中皆知,此案水深,若不抽丝剥茧,恐难见真相。
总督府档案室坐落于新泉州城北,距专案组驻地不过数里之遥。此处原是阮元凯治下掌管文书之地,案发后已被封锁,门前由水师与地方厢军联合把守,飞鸟难近。龙飞二人持高士奇手令而至,守军验过令牌,方才放行。入得室内,只见偌大一间厅堂,四壁皆是红木书架,架上卷宗堆积如山,纸页泛黄,隐有霉气扑鼻。厅中仅余一盏昏灯,几名文书正在整理案牍,见到龙飞二人,忙起身行礼。
“二位大人,”为首文书躬身一礼,语带恭谨,“下官奉命在此整理卷宗,凡与阮总督生前交际、贡金运送相关的文书,已尽数归类于东侧书架之上。二位大人若有所需,下官等随时听候差遣。”
龙飞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书架,沉声道:“阮总督暴毙当夜,可有目击之人?其生前最后几日,所会何人,所去何地,档案中可有记载?”
文书闻言,面上略有难色,低声道:“回大人,阮总督暴毙之事,事出突然,地方上虽有仵作验尸,然只言是急病猝死,具体情形,并无详录。至于其生前交际,所留卷宗中确有几份往来书信,似与土着部落首领及几名西洋商人有关,但书信内容多半语焉不详,难辨虚实。另有一份贡金运送名册,似有涂改痕迹,具体数目,与朝廷账簿所录,恐有出入。”
李宸听罢,眉头微皱,接过言道:“名册涂改?贡金数目不符?此乃朝廷命脉,岂容儿戏!本官与龙大人奉钦差之命彻查此案,若有半分隐瞒,定不轻饶!你且将相关卷宗尽数呈上,若有遗漏,本官自会禀明高大人,追究到底!”他语气虽平,然目光锐利,直逼文书心头。
文书连声道是,忙不迭地从书架上取下几卷案牍,双手奉上。龙飞接过,翻开一阅,只见其中一份名册上果然有墨迹涂抹之痕,原本所录贡金数目,竟比朝廷账簿少了两成有余。他心头一凛,与李宸对视一眼,二人皆未多言,只各自翻阅起手中卷宗,细细揣摩其中玄机。
卷宗中线索繁杂,似有千丝万缕,难辨真伪。一份书信提及,阮元凯生前曾与某土着部落首领密会,似在商议割让海岛之事,言辞间隐有不甘;另一封书信则来自一西洋商人,字里行间满是恭维之词,似在试探贡金运送之秘,更有甚者,信末隐约提及一“海会”之名,令人费解。龙飞见状,暗自思忖:“海会?莫非是某个地下组织?阮总督之死,与贡金失窃,是否皆与此有关?”他心头疑云渐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将书信折好,收入袖中。
李宸则注目于贡金名册,低声对龙飞道:“名册涂改,贡金失踪,幕后之人,定有通天手段。阮总督若非天降横祸,便是早被觊觎。咱们既受命查案,不可单凭这些卷宗断言,须得亲赴实地,查访实情。你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