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身体一震。
手里的笔“啪”地掉在纸上,笔尖溅出一点墨斑。
他抬头,目光里是一瞬间的失焦。
米悦却没看他,只是继续描边。
“开玩笑的。”她又说,“你刚才看我看的那么沉,我就随口一说。”
他呼吸有些乱。
他以为她是在试探。
可她只是温柔。
“没有。”他低声说,“梦里……你没在。”
“那更惨。”米悦笑了笑,“梦里没我,你去见别的女孩了?”
他怔了怔,像被她一句话劈开了心里的夜。
他垂眸,从包里拿出速写本。
画她。
他想重新画她。
几笔落下,线条从脖颈勾到肩线,一如既往的顺滑。
可画到眼睛时,他的手却停了。
他想到了梦里的另一双眼睛。
他又一次,不敢落笔。
他放下笔,低声问:“你会不会有一天,不在我梦里了?”
她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我没想过在你梦里住一辈子。”
她顿了顿,才又说,“但我就像现在一样,在你身边,走路、吃饭、写字……你总不至于要闭着眼和我相处吧?”
他愣住。
她说得轻巧,却比梦里那场撕裂来得更真实。
他的心,忽然像抓住了一根绳子,系住了。
——
傍晚时分,天灰得像揉皱的画纸。
两人从图书楼出来,刚走到青石路口,雨就淅淅沥沥落下了。
米悦从包里拿出伞。
是透明的那种——
伞骨细长,伞面干净,雨点打上去的声音像是轻轻拨琴弦。
她把伞往他那边倾了倾。
“你怕感冒。”她说得自然,没有刻意,也没有退让。
周墨脚步顿了一下,没继续往前走。
她也停了,回头看他,眉毛微微一挑:“怎么了?”
他看着她,眼睛黑得像那场梦的夜。
“昨天……我梦见不是你。”
他没加修饰,也没加缓冲。
米悦静静地站着,雨打在她背后的伞上,像整个世界在倾听他这一句话。
她没有惊讶,也没有笑。
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醒了就好。”
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
可她已经走回来,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我在这里啊。”
那一刻,他所有梦里的不安、所有梦醒后的残忍、所有白瑾若试图注入的高维情绪,统统被这一句话接住了。
不是因为这句话有多惊艳,而是因为它落在了现实里,不在梦里。
两人手牵着手,伞面倾斜得刚刚好,雨被挡在外头。
伞下温热,伞外冰冷,世界像被切成了两个章节。
他忽然明白,那个梦不是警告。
是他最后一次被迫对比——
梦里再华美,没有她的轮廓,都是错位的虚构。
而现实里,她一句“我在这里”,就够了。
他们走在路上,伞下的人影倒映在雨水里,一半是她,一半是他。
仿佛连倒影都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