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很好。”
她没接话。
只是那一瞬,她眼里浮出一点雾气,像是夜色借了她的情绪,在眼角荡开。
两人继续走着,老街的夜色像一条缓慢展开的画轴。
没有地铁的归程,没有快节奏的城市提醒。
只有她走路的时候会把发丝别到耳后。
只有他走路的时候会故意慢半步,好刚好挡风。
城市在睡。
他们在走。
有人错过了地铁。
也有人——刚好遇上了心里那班“晚一点来”的人。
——
夜越来越深,风也更凉了。
他们站在一条不知名的小街口,身后是被他们走过两遍的石板巷,前方是一排昏黄旧灯映照下的街道转角。
周墨刷了一次又一次的打车软件。
她问:“还没有?”
他摇头,屏幕上那行字又一次跳出来——【当前区域暂无可接车辆】。
他们不说话了。
城市像一只温吞的猫,蜷成一团沉沉睡着。
而他们,就站在这座沉睡之城的呼吸间,像两个没准备好结束夜晚的人。
“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住?”她开口,声音轻得像是风替她说的。
周墨没有多问,只看了她一眼。
顺着她的视线,他们看到了街角那家小楼,门口挂着暖黄的手绘木牌,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春光拾居”。
灯光透着旧玻璃打出来,像老照片洗出来的底色。
她低声说:“名字还挺好听的。”
他回头看她:“你想进去看看吗?”
她没答,只抬脚走过去。
门是旧木门,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是一间带有复古木纹的前台,没有人值班,只有一本留言簿摊开在桌面,边角翻卷,上面写着:
“如果春光可以拾起,就别赶路太快。”
她读了出来,心头一滞。
像是刚好替他们的夜晚下了注解。
“我去问问。”他说。
没等她回话,他已经弯腰从抽屉里翻出门铃,按了一下。
没过多久,二楼传来拖鞋声,一个中年女人披着毛衣下楼,打着哈欠接待他们。
“情侣?”她眯着眼问。
周墨没急着回答,看了米悦一眼。
她也看他,眼里没有惊慌,只有一瞬的平静。
像是说:“如果你不退,我就不走。”
他点头:“嗯。”
“那就201吧。”老板娘打了个呵欠,“干净,是靠窗的。”
钥匙递过来时,米悦的指尖碰到了一点温热——不知道是老板娘刚握过的温度,还是他没松手。
他们一起上楼。
二楼走廊铺着木地板,每走一步就有吱呀响,楼道尽头挂着一幅水墨画,落款写着:“春三月,光可拾。”
他们站在201门口,她握着钥匙,轻轻一转,“咔哒”一声,像解锁了某种不被允许的靠近。
他先进去,把灯打开。
暖黄一片铺下来,像一场不问缘由的梦。
门里是很普通的布置:一张双人床,两个木椅,一盏老台灯,一扇窗户正对夜色。
她没有急着进去,只站在门槛上,看着屋子。
这不是他们的世界。
却像他们偷来的一页风景。
“你冷吗?”他忽然问。
她摇头,进了屋,脱下外套放在椅背上。
周墨走到窗边,微微拉开窗帘——外头是一排老旧街道的屋檐,夜风轻轻吹来,拂动了窗边一角的风铃。
叮当,叮当。
他转头看她。
她也刚好抬头看他。
彼此的眼神在灯下交汇,像所有话都不需要说出口。
他走过来,把速写本从包里取出。
他递给她:“你画吗?”
她接过,打开。
第一页,是他们一起吃路边摊的场景,第二页,是她转头看他时被风吹起的刘海。
第三页,空白。
“这一页呢?”她问。
他笑了笑,说:“这一页,留给今晚。”
“今晚我们什么都没做。”
“可我觉得,今晚我看见你了。”
她没说话,只是把本子放在桌上。
然后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轻声说:
“那我们就一起……把这页画完。”
他点头。
没有亲吻,没有拥抱。
只有夜色和风,还有一盏名叫“春光”的灯,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