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画了。”
——
他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
她转身,拿起一支干净的铅笔,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
“你不是机器。”
“你不是系统。”
“你是周墨。”
“我不是来问你‘你还能不能继续’。”
“我是来陪你——哪怕你今晚画不出一个点,我也陪你坐这。”
她的语气没有半分强硬,但每一个字,都像是替他把那些“你必须”给扯断了。
他低声问:“你不怕我就这样一直画不出来了吗?”
她摇头:“你要是一直都画不出来,我就陪你找——你能画出来的那一笔。”
他鼻尖发酸,偏过头,不让她看见他眼眶红成什么样。
——
她没问他画了什么。
也没去看那张停在一半的画稿。
她只是坐在他旁边,一只手牵着他,一只手垫在膝盖下。
他们就这样,坐了很久。
像是在等一个风暴过去。
也像是在对那个失控的自己说———
“你别怕。有人在。”
———
凌晨四点,窗外没有月亮。
只有路灯,把南大青鸢工作室的玻璃照成一整块温柔的橘黄。
米悦靠在沙发一角,没睡。
周墨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她腿边,眼睛半睁半闭。
他没说话。
也没画。
只是右手仍旧轻握着那支没墨的勾线笔。
像是一种本能。
像是一种他还没放下,但不再挣扎的执念。
——
“我不是怕你画不出来。”她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呼吸,“我怕你拼命想画的那一瞬间,把自己丢了。”
他没转头。
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顿了顿,又说:“你记得你第一次画我,是在课桌上画的那个背影吗?”
“你那时候画得不准,头发也乱。”
“可我看到那张纸的时候,我没笑。”
“我哭了。”
他惊讶地偏头:“你哭了?”
“嗯。”她低声说,“不是因为你画得像,是因为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认真看我。”
他笑了。
“那张我后来扔了。”
“我知道。你放进了垃圾桶,但没揉。”
她声音忽然软下来:“所以我又偷偷捡了回来。”
他没笑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她:“你那时候……就知道是我了?”
她没正面回答。
只说了一句:
“有时候我们不是不知道谁画了我们。”
“只是我们在等他自己说出来。”
他忽然抬手,把她揽进怀里。
她没躲。
只是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塌陷的地方,缓缓闭上眼。
他低声说:“你是我人间的坐标。”
她贴着他耳边轻轻回:“那我就不让你偏。”
——
风在窗外停了一下。
他们肩靠肩,头靠头。
谁都没开灯,也没人关窗。
他们没有吻。
也没有说“我爱你”。
只是安安静静地靠着,就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抵抗。
也是,最坚定的情绪修复。
墙上的画稿晃了晃。
那张未完成的脸,在光影中像笑了。
不是被画出来的。
而是,终于——被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