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如果连相信都开始犹豫,那我们怎么办?(2 / 2)

帷幕拉开的瞬间,一束白光打在舞台中央——

场景:一间安静的画室。

一个男生独自坐在画架前,画下一幅幅黑白人物速写。

画中女主角站在雨里、坐在书架边、在斜阳下写字。

一切都像从某人的速写本里剥出来。

观众开始窃窃私语:“哇,这画风怎么那么像黑刻啊?”

米悦的指尖轻颤。她的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来。

剧情推进。

画手沉默,女主渐渐成为画中人,生活、情绪、对话都变成他作品的一部分。

起初观众感动,觉得浪漫。

但当剧情走到第八幕,女主面对观众喊出那句台词——

“你以为你在爱我,其实你只是在控制我。”

全场寂静了一瞬。

这不是画的语言。

这是结构性的指控。

接着,画手没有辩解,只是默默撕下所有画页,走下画台。

灯光灭,他消失在人群之外。

舞台空了。

女主跪在画纸堆里哭,声音嘶哑。

而观众……鼓掌了。

那掌声,是对舞台的赞许。

可在米悦耳中,却像对她生活的讽刺。

——她成了被“演”的人。

舞台背景慢慢亮起最后一幅投影:

一句白字落在黑底上:

“表达,是不对等权力的产物。”

米悦呼吸微乱。

她懂了。

这一切不是巧合。

这不是一场关于“艺术探索”的剧,而是一场对她和周墨关系的,深度反问。

她知道这是谁的风格。

苏婉——戏剧社社长,那个一向理性冷静,却比谁都清楚“观感与现实差值”的人。

她没有站出来指认。

她不需要指认。

她只要让所有人——把目光投过去,就足够了。

米悦起身离开剧场,没回头。

那一瞬,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被爱,是因为我是我,还是因为我像一个故事?”

那一刻,她不想知道答案。

因为——她开始怀疑了。

——

夜风穿过青鸢工作室外的树缝,吹动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斜斜拉在长椅旁的水泥地面上。

米悦静静坐着,耳机线从她肩上垂下来,一只塞进她耳朵,另一只,她递给周墨。

“听这个。”她声音不大,但稳。

周墨接过耳机,没有说话,轻轻戴上。

耳边,是一段来自校园播客的录音。

女主播的声音柔和而清晰:

“你以为你感动,是因为你经历了什么。其实你感动的,往往只是你脑中的剧情剪辑。”

“你以为你爱的是那个人,其实你爱的是你心里那个他该有的样子。”

他们听着那段话,仿佛世界只剩彼此。

一切声音被耳机包裹成私密的回音,一圈圈敲在耳鼓,也敲进胸腔。

周墨低声开口:“他们不懂你不是剧本。”

米悦望着路灯晕染出的光圈,像看进一场不能暂停的投影。

“但我也开始不确定……”她轻声说,“我是不是在演。”

周墨猛然转头,看她。

“我不是说我骗你。我没有。”她赶在他情绪涌出前平静地解释,“我只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不小心把自己变成了某种‘人设’。”

“那个会被读懂、被共情、被画成角色的我——是不是我?”

周墨沉默了。

他想说,不是。

可他也怕说这句话的方式,又让她觉得:是他在为她定义。

风吹动他画本上的纸页,哗啦一声。

他伸手按住。

然后,他轻轻牵住她的手。

指尖碰触那一刻,她没有抽走。

“我们还没赢。”她低声说。

“我知道。”他点头,声音温和,“只是暂时没人出声而已。”

她看着他。

他眼神沉着,一反往常的羞涩。

他像是真的从画里走了出来,走进现实里来接她。

“那我们要怎么办?”她问。

他低头看她的手,掌心收紧一点。

“那就走完这个剧本,”他说,“然后写个结局。”

他们对视,什么都没说。

长椅下,灯光被风吹得一闪一闪,像刚刚落幕的舞台灯光还在试图挣扎一口气。

他们就坐在那个“谢幕未完”的舞台上——

不演。

也不退场。

只是静静地——等下一句台词。

或者,等他们自己,写下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