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古戒微光暗涌初动(1 / 2)

宣室殿的晨钟撞破薄雾时,苏然正随着朝臣鱼贯而入。

玉阶上还凝着夜露,他踩过第七级台阶时,袖中竹简突然硌得手腕生疼——那是李斯昨夜塞给他的,七个字像火炭般烙在记忆里。

\"朕观近日朝局,需添些新鲜血脉。\"嬴政的声音在殿中回荡,青铜仙鹤灯的火光映得他眉峰如刃。

御案前的淳于越正捻着花白胡须,听见这话时指尖猛地一颤。

苏然心头一跳。

自李斯被贬后,咸阳宫的风向便有些微妙——昨日玄甲卫在章台宫搜出三箱西域香料,与假李斯身上那股沉水香如出一辙;今日早朝未及议事,陛下突然提\"重用新人\",目光却似有意无意扫过他的冠缨。

\"陛下!\"淳于越突然甩动广袖跪了下去,额头几乎要磕上青砖,\"苏然来历不明,初入咸阳时不过布衣,若说仅凭'奇技淫巧'便屡建大功,臣恐是妖术惑众!\"他脖颈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溅在案几上:\"昔年徐福出海求仙,方士卢生献图,皆是以异术乱国!\"

殿中抽气声此起彼伏。

苏然垂眸盯着自己的皂靴,能感觉到身后王翦的目光——老将军今日穿了件半旧的玄色甲衣,腰间虎符未佩,只悬着柄玉具剑。

他记得昨夜在廷尉府,王翦拍着他肩膀说:\"小友且看,这朝堂的水,深着呢。\"

\"淳于博士。\"嬴政的指节叩了叩御案,声音里裹着冰碴,\"你说苏先生妖术,可他教匠作改良的连弩破了匈奴三万骑;他献的均田策,让三川郡今年多收了两成粮。\"他忽然笑了,\"若这也算妖术,朕倒想多几个这样的妖人。\"

淳于越的脸涨得发紫,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再言。

苏然抬眼时,正撞进嬴政深不可测的眼底——那目光像淬了蜜的剑,既含着拉拢,又藏着审视。

散朝时,王翦在廊下拍了拍他的肩。

老将军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茧,力道沉得像块铁:\"苏先生且回府歇着,今日莫要出门。\"话音未落便转身走了,玄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苏然回到苏府时,日头已爬过东墙。

他刚跨进月洞门,胸口突然一烫——古戒贴在锁骨下方,热度顺着血脉往四肢钻。

他伸手按住衣襟,那光透过布料,在青砖地上投出个摇曳的光圈,竟缓缓转向西边。

西郊?

苏然想起昨夜赵高缩在廊柱后的笑——那笑意像条毒蛇,吐着信子缠上他的后颈。

他唤来书童阿福:\"去厩里牵青骓,就说我要巡边查探粮道。\"阿福应了声跑开,他却转身进了密室,将李斯给的竹简塞进暗格里,指尖在刻着云纹的石壁上顿了顿。

出咸阳西门时,日头正毒。

青骓的马蹄踏过护城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刚要催马,身后突然传来个清越的声音:\"苏兄留步!\"

张仪从道旁柳树后转出来。

这游士今日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苎麻衫,腰间挂着个褪色的布囊,发冠用根竹簪随意别着,倒真像避祸的落魄文人。\"苏兄可要去西郊?\"他拱了拱手,眼角眉梢都是讨好,\"在下前日替陛下指证赵高余党,如今被赵府旧仆堵在客栈,想借苏兄的车马避避风头。\"

苏然勒住马缰。

他记得张仪在廷尉府作证时,说赵高曾命人在丞相府暗室泼沉水香伪造李斯笔迹——那时这游士站在堂下,声音清亮如磬,连蒙毅都赞他\"口齿伶俐\"。

可此刻他眼底的慌乱太刻意,像戏台子上的花旦在念苦情戏文。

\"上来吧。\"苏然拍了拍马臀,青骓嘶鸣着往前奔去。

张仪翻身上马时,布囊里掉出个东西,他慌忙去捡,苏然瞥见那是半枚玉璜,雕着云雷纹,与咸阳宫藏的周王室礼器纹路极像。

废弃驿站在西郊三十里处。

断墙爬满野葛,朱漆门匾只剩\"西\"字半边,风一吹便\"吱呀\"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