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凤仙花(1 / 2)

在那座历经风雨的老屋里,墙角处的凤仙花又一次绽放了。五月的微风,轻柔地拂过青瓦檐角,仿佛是大自然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座古老的建筑。那风,带着些许凉意,却也温柔地将一丛丛花影摇曳在斑驳的砖墙上,宛如一幅生动的水墨画。

这些凤仙花,色彩斑斓,绛红、粉白、茄紫的花瓣层层叠叠,相互交织,如同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盒胭脂,将这老屋的角落装点得如诗如画。阳光洒在花瓣上,泛出珍珠母贝般的光泽,熠熠生辉,令人陶醉。

奶奶总是说,这凤仙花是“女儿花”。自我有记忆以来,她就常常蹲在那片花畦前,静静地凝视着这些花朵。她会用那粗糙但却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掐下那半开的花瓣。那指尖留下的淡红印记,仿佛是岁月在时光的扉页上盖上的邮戳,见证了奶奶与这些花朵之间的特殊情感。

在我遥远的记忆深处,凤仙花总是生长在泥土最为肥沃的那个角落里。每到开春的时候,奶奶便会小心翼翼地将那些黑色的籽儿埋进土里,那些籽儿圆润饱满,宛如撒落在地上的黑芝麻一般。

我常常会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片土地,心中默默期盼着能早日看到花苗从地下拱出来。奶奶告诉我说,凤仙花就像一个性急的孩子,还没等春雷完全响透,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探出脑袋来看看这个世界。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我便惊喜地发现,那嫩红色的芽儿已经顶破了泥土,如同一颗颗刚刚破土而出的春笋。仅仅几天的时间,它们便迅速地抽出了锯齿状的绿叶,那绿叶就像一只只小巧玲珑的巴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人们招手示意。

到了五月,花茎就蹿得老高,分枝上结满了花苞。那些花苞起初像绿珍珠,渐渐鼓胀成纺锤形,顶端泛出淡淡的红晕。我总忍不住去摸,奶奶便轻轻拍开我的手:「莫碰,花苞羞呢,一碰就不肯开了。」于是我只好趴在矮墙上看,看那绿衣一点点染上胭脂,终于在某个清晨,啪地一声绽开——后来才知道那是凤仙花的秘密,成熟的蒴果被风一吹就会炸裂,种子能弹出老远,可那时我只觉得神奇,以为每朵花开放时都在说一个小小的咒语。

奶奶会采下最饱满的花瓣,放在白瓷碗里。那碗是她嫁过来时的陪嫁,边缘描着淡青的缠枝莲。她用捣药的杵子轻轻碾花瓣,边碾边往碗里加明矾。「加了矾,颜色才锁得住。」她的声音混着花瓣的清香,在午后的阳光里软软地漾开。我蹲在旁边,看绛红的汁液慢慢渗出,把白瓷碗染成流霞的颜色,像把整个春天的晚霞都收进了碗里。

最盼着的就是染指甲的时刻。奶奶会把捣碎的花瓣敷在我的指甲上,再用宽宽的凤仙花叶包起来,用细麻线缠好。「睡一觉醒来就红了。」她替我包好十个手指头,指尖顿时变得圆鼓鼓的,像套上了翠绿的小手套。夜里我不敢动,生怕弄散了叶包,连做梦都梦见自己的指甲变成了花瓣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