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们误会了。
呼雷不是药,而是步离人战首。他曾以一人之力统合众多猎群,纠集丰饶孽物大军,多次将联盟的军队逼入险地。七百多年前,被恩师擒获,此后一直镇伏在牢狱中。”
“也是罗浮龙师渴望救出的‘盟友’。”
景云若无其事接上景元的话,继续骂。
“诶,联盟没有将他处死?”
步离人的恶名寰宇皆知,三月七疑惑仙舟抓住大敌,怎么没有处死以绝后患?要知道她虽与步离人无仇,但听过他们犯下的罪行后,也希望他们死绝。
“罗浮人向来宅心仁厚,即使对寄生在丹鼎司的瘤子,也舍不得剜肉疗毒,倒是把想要施救的医者送去了朱明仙舟。”
灵砂心中有气,不痛不痒阴阳景元一句,不想触到了景云的逆鳞。
“医者?”星神嗤笑,“你师傅顶多算个庸医。把自己的病人扔给刚破壳的稚童治疗,毫无仁心。
嘛,进博物馆倒是够格了,蠢得让人大开眼界。”
除景元外的众人确实感觉自己大开眼界,怎么有人能嘴毒成这样。即使景云名声在外,也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景元叹气,认命收拾烂摊子。既然景云已经说了,他就必须解释清楚,否则灵砂对景云心生怨怼,于罗浮安稳不利。
“灵砂,令师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了自己一厢情愿的善念,借探试的便利,为彼时才刚刚蜕生完毕的丹恒施展了能回忆起前生知识的医术?”
“你说什么?”
反应最大的除了灵砂还有列车组,重视同伴的无名客已经开始担心医术对丹恒的影响。
“放心,医术对丹恒的身体并无损害。
她以为龙尊恢复前世神智,便能重续持明族守望建木的职责,能让蠢蠢欲动的势力蛰伏,也能让族中一切纷争平息重回正轨。
但是,世上所有通往灾难的道路,都是由善念铺就的。自那以后,六御合议决定,丹鼎司不再有司鼎一职,直到你今日前来。”
“如此说来,妾身要感谢将军以一纸流放令保护了老师。”
景元原想安抚灵砂,说些推心置腹的话,消弭矛盾,却被景云抢了先。
“不必谢,你师傅本性不坏,纯蠢而已。”
景元忍无可忍,只得拿出兄长的架子来:“闭嘴。”
出乎飞霄预料,景云竟真乖乖闭嘴,只是仍不消停,祂拿出遥感打字。
“实话还不爱听了?叫我闭嘴,呼雷自己去研究!”
机械音不带感情,但众人却听出了景云的有恃无恐。
“开口说。”
正事要紧,景元妥协。
“真是的,哥哥怎么帮外人。
咳,方法刚擒获呼雷时,我就告诉过当时的曜青将军迁风了,可惜大家都不信。”
景云摇头叹气,像自己这么诚实的人,怎么总被当成是捣乱的熊孩子。果真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你说过?”讨伐呼雷时,景元也在场,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被镜流揍,还被腾骁将军关了两年禁闭!
你不会真以为是因为我违逆岚‘不准离开仙舟’的命令吧?
是因为我和迁风说,吞下呼雷的心脏,成为步离人新的战首,月狂便不会再困扰你,咱们还能拿步离人打丰饶民。”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师傅……你……”槽点太多,穹一时不知该从何处说,“有没有更好一点的办法?”
“有啊~”
柔美的声音突兀响起,白雾弥漫,昭示星神降临。白蛇在龙树的枝叶间游走,最终在‘龙头’处停留。
“选育几代,问题就解决啦~”
它垂首,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学生。
三月七吐槽:“这到底是解决问题,还是解决出问题的人啊!”
“这点代价就想要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不亏死?”
白雾缭绕,【时运】的主人自迷雾构成的帷幔后走出,轻摇折扇,眉目含笑。
“好久不见,小云儿~
来自未来的好消息,犯人我已惩戒,计划保持不变。心情好些没?
该把小黑叫回来,准备出发啦。”
祂贴近景云,在祂耳边低语。折扇掩面,隔绝凡人探究的视线。
出于恶趣味,福图纳隐瞒下岚知晓真相后的反应,无伤大雅的小事,令自己心烦意乱也不错,担忧与惶恐,皆是人的感情。
景云侧头挑眉看祂,犯人是谁还没问出口,福图纳已经合起折扇,开心向景元示好。
“我带了匹诺康尼的蛋糕卷和糖果,是白露喜欢的哟,哥哥要不要先来点?”
“哥?!”
灵砂等人的视线在景元、白蛇与景云间来回移动,虽然很不可置信,但景云与天君皆未否认。
“呃,这事不是不能让人知道吗?”
穹吐槽,列车因为这件事闹得人仰马翻,结果这位未来的星神好像丝毫不在意。
“对呀,”三月七也反应过来,“不是说,会有人模仿,想创造星神,最后弄的生灵涂炭。”
“凡人私心,与我何干?灰飞烟灭,命定如此~
况且我的登神路,即使一字不落告诉世人,大家也会被第一步卡住~”
树上的蛇纵身一跃,跳至景云肩头,熟练地缠上祂的脖颈。
“首先,需得【时运】于暗中为你指明道路~”
这一点已经注定【时运】的神座只有景云能坐,它早已署名。
“而且我主要是不想让景元知晓,毕竟严格意义上讲,景云早已死亡。留在此处的,是以神力构筑的幻觉,寄宿着生前不甘的执念。”
景云抚摸白蛇,温言解释。
“好恐怖,”三月七捂嘴惊呼,“怎么把星神说得和怨灵差不多。”
“肉身湮灭,灵魂飘荡。我确实已经是只幽灵了。”
福图纳一言不发,慢慢挪到景元边上,带些讨好地为景元扇风。
“祂不会说话,哥你消消气,我道歉。别难过,你和死人计较什么呀。”
你不和祂一样吗,景元想。
未来的景云和现在的景云有很大不同,现在的景云,担忧寰宇,处理十王与持明时,仍旧顾虑联盟;而未来的祂,更像世人刻板印象中的神明,高高在上,漠视凡尘。
但祂对自己的态度……是否能说明,自愿被情感束缚的星神,仍然愿意带着枷锁?
景元心情复杂,私心来说,他期望景云自由,别再有所困扰;可作为将军,他希冀锁链再沉重些,拴住这位不可控的星神。
“烦心事解决了?”他问星神。
“嗯哼,我的幺儿通情达理,”福图纳骄傲挺胸,“所以我来此处送行,随便收个尾。
吉时已至,该出征了,小云儿。”
景云提醒:“小白的事还没办完。”
“不带它,我陪你~”白蛇亲昵磨蹭景云脸颊,“【时运】的三重身不能同时踏入战场,这才是我们存活的秘诀~”
白雾翻涌,掩盖景云的身影,抱着白露跳下星槎往行医集市跑的玄全,最终仍没见到祂的面。
“白露刚补全妙法,会沉睡几日,正常现象,不必惊慌~
反应不错,你要不急,该换持明一起急了~”
景云的白蛇伏在落后一步的丹恒手心上,现在才慢悠悠开口,仿若说出口的不是关乎全族性命的决定,而是天气不错的日常感叹。
“你把我本体扔哪儿去了?”
它探头环视四周,没看到景云的身影,遂问福图纳。
“送祂回去引路了,”福图纳走向丹恒,从他手中接过白蛇,“你不必去。三重身不可同时死亡。”
“可我们还未向幺儿告别~”
白蛇缠上祂的手腕,语气不满。
“我替你们告别了,幺儿已经重新踏上追猎。等尘埃落定后,祂会回来参加演武仪典。”
星神轻抚蛇鳞,柔声哄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