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的老家坐落在云南的深山之中,这里居住着淳朴的哈尼族人民。每年的农历四月,村里都会举行盛大的矻扎扎节,这是哈尼族最为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象征着春天的到来和丰收的希望。
然而,在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节日里,景辰的家却显得格外冷清。父亲陈锦松因病卧床,家里的经济收入微薄,无法承担节日的开销。景辰和他的母亲陈秀芸,以及姐姐和妹妹,只能默默地看着窗外热闹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失落。
景辰回到家,刚迈进家门,就看到母亲陈秀芸坐在床边,眼神呆滞地望着昏睡中的父亲。她的眼眶红肿,头发凌乱,往日里充满活力的脸庞此刻写满了疲惫与哀愁。景辰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玩具,走到母亲身边,轻声问道:“妈,爸怎么样了?”陈秀芸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还是老样子,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可怎么办啊……”
景辰心里一阵刺痛,他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暗暗握紧了拳头。此时,窗外传来村里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他们正兴奋地准备着矻扎扎节的各种活动。往年这个时候,景辰一家也是其乐融融,积极参与节日筹备。可如今,对比之下,家中的冷清显得格外刺眼。
矻扎扎节前夕,村子里热闹非凡。男人们忙着砍伐竹子,准备制作秋千和各种节日器具。粗壮的竹子在他们有力的斧锯下,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节日欢呼。女人们则聚在自家院子里,精心制作着各种传统美食。五彩的糯米饭在竹编的簸箕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红的是红米,黄的是染了黄花汁的糯米,白的是晶莹剔透的普通糯米,还有紫的、黑的,仿佛是大自然用色彩谱写的节日乐章。
孩子们更是兴奋得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在村子里穿梭奔跑。他们手中拿着用彩纸剪成的小风车,风一吹,风车呼呼转动,就像他们那颗颗雀跃的心。有的孩子还学着大人的模样,帮忙搬着小凳子,或是传递着制作秋千的工具,嘴里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节日当天要怎么玩耍。
村子中央的广场上,已经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秋千架。粗壮的木柱深深插入地下,横梁上系着长长的绳索,绳索的尽头是宽大的木板秋千。周围还摆放着一些打磨光滑的磨秋,这是矻扎扎节必不可少的娱乐设施。年轻的小伙子们跃跃欲试,已经开始在磨秋上小试身手,展示着自己矫健的身姿,引得一旁的姑娘们阵阵欢笑和喝彩。
然而,这一切热闹都与景辰家无关。景辰家的院子里,冷冷清清,没有砍伐竹子的声响,没有制作美食的欢声笑语,更没有孩子们的追逐打闹。景辰看着别人家为节日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失落。他知道,此刻母亲的心思全在父亲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节日。
夜晚,景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思绪万千。矻扎扎节是哈尼族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承载着太多的欢乐和传统。往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品尝着美食,分享着一年来的喜怒哀乐,那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可今年,父亲病重,家里一贫如洗,过节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但看着母亲疲惫不堪的样子,景辰又心疼不已。他想为母亲分担一些,让这个家哪怕在这艰难时刻,也能有一丝节日的气息,于是他跟姐姐商量,明天一早就去山上找包裹糯米粑粑的叶子。他想起以前过节时,父亲总会带着他去山上采摘一种特殊的叶子,用来包裹糯米糍粑。那种叶子有着独特的清香,能让糍粑的味道更加鲜美。
第二天一早,景辰跟着姐姐芷妍早早地起了床。他们没有告诉母亲,独自背着一个小竹篓,向村子后的山林走去。山林里弥漫着清新的雾气,鸟儿在枝头欢快地歌唱,似乎在迎接这个特别的日子。景辰在山林中仔细寻找着那种特殊的叶子,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这种叶子生长在背阴潮湿的地方,周围还会长着一种开着小蓝花的草。
找了许久,景辰和姐姐芷妍终于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那片叶子。那叶子在晨雾的润泽下,泛着翠绿的光泽,如同翡翠雕琢而成。叶片脉络清晰,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绘制的纹理。
姐姐芷妍像一只灵活的猴子一样,迅速地爬上了树干。她的动作轻盈而敏捷,仿佛与这棵大树融为一体。
站在高高的树干上,芷妍微微颤抖着,毕竟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柴刀,准备开始砍伐那些多余的叶子。
芷妍的手紧紧握住柴刀的刀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她集中精力,仔细观察着每一片叶子的位置和形状,生怕一不小心砍错了地方。
终于,芷妍下定决心,举起柴刀,朝着一片叶子砍去。只听见“咔嚓”一声,那片叶子应声而落。芷妍的心中涌起一股小小的成就感,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继续专注地砍伐着其他的叶子。
景辰仰着头,目光紧紧追随着姐姐芷妍的身影。只见芷妍站在不远处的小坡上,手中的镰刀有节奏地起落,目标是一丛丛生长繁茂的叶子。每一次镰刀落下,伴随着“唰”的一声轻响,叶片纷纷飘落,宛如绿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景辰赶忙快步上前,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拾着姐姐砍下来的叶子。他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正在进行着一项无比神圣的工作。他轻轻地将叶子一片一片地捡起,就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仔细地拂去叶片上沾染的些许尘土与碎屑,然后才轻轻地把它们装进竹筐里。竹筐静静躺在一旁,等待着被装满,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来自姐弟俩对节日的期待。每装入一片叶子,竹筐里就增添一分生机,也让景辰心中对这个特殊节日的憧憬更浓了一分。
没过多久,在景辰细致的收集下,那竹筐已然被翠绿的叶子塞得满满当当,连缝隙都瞧不见了。景辰直起身子,用手轻轻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欣喜,抬头望向还在坡上的姐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姐姐,可以啦!你看这竹筐都被装得满满当当的,这些叶子应该足够用啦,你快下来吧!”
姐姐听到呼喊,停下手中动作,低头看向景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关切地叮嘱道:“好的,景辰。你赶紧往旁边躲远点哈,我这就把砍柴刀丢下来,这刀可锋利着呢,万一不小心伤到你就糟了。”说罢,姐姐握紧手中的砍柴刀,再次确认景辰已经站到安全距离之外,才稳稳地将刀朝着地面较软的一处丢去。
姐姐芷妍微微俯身,双手紧紧抓住树干上凸起的部分,像是抓住了安心的依靠。她的双脚试探着寻找稳固的落脚点,每挪动一步都格外谨慎,眼睛紧紧盯着树干与树枝的交接处,仿佛那里藏着决定安全的密码。她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几缕碎发贴在满是汗珠的脸颊上。她屏住呼吸,丝毫不敢大意,缓缓地、稳稳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姐姐芷妍终于双脚稳稳地踩到了地面。她长舒一口气,弯腰捡起放在一旁的橡胶塑料凉鞋。只见鞋底和鞋面上粘着不少细碎的叶子,还有几块干结的泥土。她轻轻抖了抖鞋子,随后用手仔细地拍打着,将那些残留的杂物一一清理掉。
这双凉鞋,实在是有些破旧不堪了。鞋面烫过的地方坑洼不平,上面粘着好几块颜色各异、质地不同的破旧塑料片,那些都是之前破损时修补粘贴上去的痕迹,一块叠着一块,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每一处粘贴的边缘,都因为长时间的磨损和拉扯,变得毛糙起来。但姐姐芷妍依旧不慌不忙,动作娴熟地将双脚伸进凉鞋,仿佛这双鞋承载的不仅仅是她的脚步,更是无数生活的回忆与对未来的期许。
景辰脚上穿着的鞋子,同样也是这种橡胶塑料材质。不难看出,这双鞋和姐姐芷妍的那双,像是同出一辙的“患难兄弟”。鞋面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深浅不一的划痕交错纵横,仿佛在无声地讲述着它们所经历的点点滴滴。
仔细端详,景辰鞋子上粘着的橡胶塑料皮,确实比姐姐芷妍的那双稍显少些。但即便如此,那些修补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每一块补丁的边缘,都因为长久的摩擦变得毛糙,与原本的鞋体材料相互交织,呈现出一种别样的“沧桑美”。这为数不多的几块补丁,就像是一个个坚守岗位的卫士,努力维持着鞋子的完整,承载着景辰日常的行走与奔波。它们见证了景辰的成长,也见证了这个家庭在生活中所经历的艰辛与不易。
姐姐和景辰相视一笑,一同俯身,稳稳地将装满叶子的竹筐背到了各自的肩头。尽管竹筐有些分量,但两人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鼓舞着,迈着轻快的步伐,一路蹦蹦跳跳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影,仿佛在为他们铺上一条希望之路。一路上,他们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林间欢快的鸟鸣。姐姐不时伸手轻轻理一理景辰被风吹乱的头发,景辰则仰起头,满脸纯真地和姐姐分享着刚才在山林里看到的有趣事儿。
事实上,他们心里清楚,家里的生活实在是困难重重。父亲卧病在床,家中的顶梁柱轰然倒下,经济来源一下子断了,生活的重担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家每个人的心头。但即便如此,他们却从未有过一丝抱怨和消极。
他们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就像黑暗中那道无比明亮且温暖的光。这道光,穿透了笼罩家庭的阴霾,照亮了前行的道路,给予他们勇气和力量,让他们坚信,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一定能够熬过眼前的苦难,迎来生活的转机。
姐弟俩一路欢声笑语,终于回到了家中。母亲陈秀芸正在院子里忙碌,一抬头,就看到两个孩子背着满满当当的竹筐走进门来。竹筐里翠绿的叶子堆得高高的,正是包糯米粑粑要用的叶子。
陈秀芸的眼神瞬间凝固,眼中满是心疼与复杂的情绪。她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迎上前去,轻轻抚摸着景辰和姐姐芷妍的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怪又满是关切地问道:“你们俩这是从哪儿背回来的呀?今天早上,妈去喊你们起床,咋喊都没人应。我心里着急,推开房门一看,你们俩都不在屋里,当时可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你们贪玩跑出去玩了。没想到啊,原来是跑去采叶子去了。”说着,陈秀芸眼眶微微泛红,既为孩子们的懂事而欣慰,又心疼他们小小年纪就懂得为家里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