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秋末的一个深夜,一阵轮渡上发出的汽笛声,划破了瓯江水面上的宁静。
这条贯穿浙南奔腾入海的大江之上,安澜亭码头和瓯北码头像两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浊水雄浑的瓯江两岸,犹如一对隔江相望的情侣,如此这般的脉脉含情。
此刻,泊在瓯北码头的轮渡甲板上,已经挤满了人,因为,这趟船是今天的最后一渡。
个子纤瘦的林夜寒,正夹在这群人中间,向站在渡口的胜爷和条子叔不停的挥着手......
望着两个逐渐模糊的身影,林夜寒这才反应过来,今晚的这段时光,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那是因为,师父林阿胜破天荒的松了口,准他出山了……
半个小时前,老条敲响了还亮着小红灯的房门,对着里面正噗呲噗呲发出的不可描述的声响递进话去:“胜爷,谢老板来了......”
老条对林阿胜的尊敬早已深入骨髓,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敲房门的。
条子既是林阿胜的贴身侍卫,又是他的全职保镖,彼此相随五十年,不离不弃,几乎到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地步。
这些年来,胜爷早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股脑儿都托付给了老条,就算是逛粉灯街吃吓儿(温州方言,嫖妓),也都是胜爷在前面使劲儿干,老条在后边使劲儿推......
师父不止一次告诉过林夜寒,他们捞的是偏门,走的是夜路,要他们命的人,数不胜数,尤其是走在黑黢黢的晚上,很容易挨闷棍,所以,身边一定要有个信的过的好身手守着。
条子是个厉害人,听到他的名号,大多会以为他是个蜀黍,其实不然,他出身在平阳寒门,打小就习南拳,又总跟在做猪仔绝育手术的三舅舅屁股后面,学了一手精妙绝伦的劁猪刀法,堪称浙南一绝,绝就绝在他不是劁猪,而是劁人,谁要是被他那把桃形刀劁到肚皮,虽说只多了个小拇指大小的口子,但是,那一肚子白花花的肥肠,自来水似的哗哗的往外直流,这对伤者来说,看在眼里,比死了还要难受、还要惊恐......
一会儿,房里传来一声咳嗽,老条随之来了个九十度躬身礼。
随着房门打开,走出来的却是一位轻妆淡抹的媛子儿(小娘们),一扭一拐的,边走边很随意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她一边收拾,一边回过头去,瞥了一眼房间里红光满面的小老头,亲昵道:“胜爷,明天我再来呀......”
屁颠屁颠的走出院门,她上了那辆骚黄色菲亚特,一溜烟儿走了。
望着摇曳的身姿走远,林夜寒又回看了一眼依然亮着红灯的房间,暗暗叹道:真厉害哈,老不死的,都七十有三了……俗话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已经活在坎上的人了,还如此这般的驾驭有术。
刚刚下山的那个媛子儿,名叫芙蓉。
她本是温州市区矮凳桥那带的一个呼恩(妓女),来自泰顺山里,刚满十八时有幸被老不死的包了身,掐指算算,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自打老不死的隐居到破爿山上,她几乎每天都来一回,关键是,每一回走的时候,芙蓉那小脸蛋儿造的红扑扑的,不用猜,一定是喂的极饱,滋润的极满了......
作为林阿胜的关门弟子,师父传他手艺时要求严厉,而生活上,却十分随性,“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一股脑儿的,什么都教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