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窗棂时,总想起年少时读海子的诗,以为远方必定是“面朝大海”的豁然,是马蹄踏碎星辰的不羁。直到在江南老巷遇见种了一辈子兰花的陈先生——他蹲在青石板上侍弄兰草,指尖沾着潮润的泥土,鬓角霜雪与兰叶的新绿相映成趣,忽然懂得:真正的远方从不在云外,而在俯身深耕时泥土泛起的微光里。
一、破题:云端幻影与人间烟火
诗和远方曾是悬挂在生命上空的虹,引得无数人抛却脚下的土地,追逐天际那抹缥缈的色彩。就像古希腊神话里的纳西索斯,沉迷于水中月的幻影,最终溺亡在自己虚构的梦境里。我们太容易被“漫无边际”的想象蛊惑,以为人生的华彩必在遥不可及的他方,却忘了《诗经》里“昼尔于茅,宵尔索绹”的先民,早已在编织茅草的烟火里,写就了最质朴的生存史诗。
敦煌莫高窟的壁画匠人们给了我另一种启示。那些在洞窟里耗尽一生的画工,从未见过外界盛传的“艺术殿堂”,却在日复一日调和矿物颜料、勾勒飞天衣袂的时光里,将信仰刻进每一道笔触。当后世惊叹于壁画的瑰丽时,可曾想过,对画工而言,远方从来不是长安的繁华,而是手中画笔触碰到石壁时那声轻微的“沙沙”响——那是理想照进现实的声音,是把岁月熬成蜜的虔诚。
二、深耕:以血汗浇灌的存在之诗
汪曾祺在《人间草木》里写:“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和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这“坐一会儿”的深意,恰如农人侍弄庄稼的耐心。春日播种时埋下的每一粒种子,都带着对季节的信任;盛夏锄禾时滴落在苗间的汗珠,是与土地签订的契约;到了秋收,谷穗垂落的弧度里,藏着光阴对深耕者的回礼。就像黄山松扎根岩缝,用百年光阴把虬枝长成风景,真正的生命厚度,从不在空想的云端,而在与现实角力的每一个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