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洪指向主台右侧的三位官员,其中一人正摩挲着腰间的监察御史令牌。
他忽然抬手,指向演武场东侧的楼阁。雕花窗棂缓缓推开,露出半幅青帘,帘后传来古琴声。
洛洪的目光扫过燕州队伍时,语气忽然带了几分玩味:“燕州苍梧书院——”他抬手虚引,孟远舟背着的药篓晃了晃,露出半卷《齐民要术》残页,“山长孟远舟,曾在漠北战场种出‘战地粟’,今日竟带了‘活教材’来!”
百姓们哄笑起来。扛锄头的少年浑然不觉,仍捏着土块对着太阳细看。他腰间挂着个葫芦,上面用红漆写着“墒”字,裤脚还沾着未干的泥浆。竹筐里的麦苗蔫蔫的,却在叶尖凝着滴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秦朗记得,这是燕州特有的“九穗禾”,传说能解饥荒。
“诸位可别小看这农具!”
洛洪朗声道,“孟山长当年在漠北,就是用这锄头刨开冻土,种下抗寒麦种!”他忽然指向竹筐,“那株麦苗,可是从燕州极北的‘苦寒坡’带来的,据说是用雪水和狼粪培育......”
话未说完,三皇子身旁的宦官猛地咳嗽,洛洪便笑着转了话题,“学子李砚,擅辨土壤肥瘦;张田,精于水利开渠......”
秦朗注意到,当洛洪说到“狼粪”时,漠北书院的萧砚冰山长指尖微动,腰间狼首腰带扣轻轻磕在马鞍上。而幽州世子陈靖的护卫,此刻正盯着扛锄头的少年,瞳孔微缩——那少年指尖的泥土,颜色竟与幽州铁矿周边的土壤分毫不差。
“这是‘望气术’。”
林诗允不知何时凑过来,“燕州人能从土色辨地力,从露珠知节气。听说孟远舟当年靠这个,在戈壁滩上开出二十里粮田。”她话音未落,少年忽然起身,从葫芦里倒出些粉末撒在土块上,竟腾起淡淡青烟,隐约有草木清香。
崇文书院的黄岩夫子抚须点头:“《周礼·地官》有载‘以土会之法辨五地之物生’,此子深得精髓。”
可青州徐墨渊却挑眉:“稼穑之事,何需在文比中卖弄?”
话音刚落,少年突然转身,对着徐墨渊一拱手:“在下李砚,听闻青州‘均输法’让百姓苦不堪言,不知徐夫子可曾见过亩产三石的‘叠稻术’?”
演武场霎时寂静。徐墨渊的长须抖了抖,正要开口,却见孟远舟轻轻按住弟子肩膀:“吾等山野之人,只知春耕秋收。徐夫子若有兴致,赛后可来燕州看‘风车汲水’之法。”
陈睿渊忽然抬手:“燕州农术,实为大陈根本。本皇子闻苍梧书院有‘二十四节气农谚’,可愿抄录一份?”
孟远舟低头行礼,药篓中的银针晃了晃。
洛洪见气氛微妙,连忙高声道:“苍梧书院虽重农桑,却也藏龙卧虎!学子王石,曾在燕州城头用《农政全书》破了胡人的‘火牛阵’......”他话未说完,演武场西侧突然传来惊呼——不知何时,竹筐里的麦苗竟挺直了茎秆,叶尖的露珠滚落在地,竟在青石板上洇出个“丰”字。
百姓们轰然叫好。最后,洛洪的目光落在白露书院方向:“本地白露书院,擅治《礼记》与刑名之学。山长周鹤龄,乃先朝太傅门生——”
“文以载道,武以安邦!”
洛洪振臂高呼。
秦朗听见身旁的温清悠轻声感叹:“这哪里是文比,分明是半部大陈朝堂志。”
这场以文会友的盛事,终究是波谲云诡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