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梁柱上的镇魂符在暴雨中簌簌剥落,我瘫坐在青石供桌前,看着母亲陶俑的手指正缓慢屈伸。她腹腔内蜷缩的胎儿骸骨发出了啼哭声,与祠堂外此起彼伏的陶器碎裂声交织成催命曲。
供桌下的暗格弹开时,二十年前父亲留下的牛皮本滑入掌心。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产科b超照片——母亲子宫里蜷缩着两个胎儿轮廓,其中一个被红笔狠狠划破。批注潦草如刀刻:\"双生乃大凶,留长去幼,切记用纯银剪刀断脐。\"
怀中的族谱突然剧烈震颤,装订用的发丝根根绷直。发梢末端的血珠滴在陶俑头颅上,那些封存在陶土中的亡魂开始苏醒。七具新娘陶俑从祠堂影壁后转出,每具陶俑的关节处都镶着刻有我生辰八字的铜钱,随着她们逼近,我腕间铜钱护身符正逐渐嵌入皮肉。
\"远娃子,接好!\"
破碎的陶瓮后突然闪出来大伯的身影,他左眼窝里插着半截陶片,右手抛来一把缠着红绳的铜钥匙。钥匙插入供桌底部锁孔的瞬间,祠堂地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巨大的陶窑遗址。烧焦的童尸骨架砌成了窑门,门楣上挂着一把我幼时的银质长命锁。
此刻窑洞深处传来黏腻的蠕动声,成百上千的残缺陶俑正从陶土中重塑身形。它们的胸腔里塞着族谱记载中\"夭折\"亲眷的牙齿,当那些齿模自动咬合时,陶俑们便发出活人般的哀嚎。母亲陶俑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被铜钱割破的皮肤渗出来血珠,滴在窑内祭坛上形成诡异的召唤阵。
\"当年你娘怀的是阴胎双煞。\"大伯用残存的右眼盯着窑火,\"族老要用你哥俩炼人烛,你娘带着你逃了...\"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大团混着陶土碎片的黑血,\"你爹根本不是失足坠崖,是被做成引魂幡插在...\"
这时窑顶的陶制悬棺突然炸裂,父亲干瘪的尸身坠入火堆。他手中紧握的引魂幡遇火即燃,幡布上密密麻麻写满我的生辰八字。七具新娘陶俑突然集体跪拜,她们的后颈裂开,露出内里泡在尸油中的本命灯——灯芯竟是用我幼时的胎发搓成。
铜钱护身符完全没入腕骨的剧痛中,我瞥见祭坛陶土里半掩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我,而是一个浑身青紫的胎儿,脐带正死死缠住旁边婴儿的脖颈。窑火突然转为青白色,那面铜镜中伸出无数的陶土手臂,将我拽向沸腾的陶浆池。
\"砸了本命灯!\"大伯嘶吼着撞开新娘陶俑,他残破的身躯被陶俑手指洞穿,\"用...用祠堂井水...\"最后的尾音淹没在陶土封喉的闷响中。我抓起燃烧的引魂幡捅向最近的新娘陶俑,她腹中的本命灯油泼洒在窑壁上,竟显出奶奶被活埋进陶胚的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