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命人取来《邪教煽惑话术辑录》,翻到“官军夺田”一条,批示:“教匪惯用‘虚田谎册’骗人,我等便用‘实田实据’破之——每发一田凭,必附《鱼鳞图册》副本,田界四至用《九章算术》‘方田术’丈量,误差过三尺者,丈量官杖责二十。”
当晚,八百里加急文书送至兴安屯田总局,新任道台林则徐正在油灯下核对“匠人编户”数据。他发明的“匠籍三联单”已初显成效:铁匠、木匠凭技艺编入“军器局”或“屯田局”,凭单可换粮食布匹,三个月内,教中“铁匠营”已有三分之一携家眷归降。
“大人,皇上要咱们在田凭上附‘地力测算公式’,”书吏展开新到的模板,只见“沙壤耐旱,粟米亩产一石二斗;红壤需粪,番薯亩产三石五斗”等字下,都用蝇头小楷注着《农政全书》的算法,“还说要刻‘数据碑’立在村口,让百姓知道每亩地该收多少,官府绝不加赋。”
林则徐抚掌长叹:“皇上这是用‘数术’破‘妖术’啊。教匪说‘天书降粮’,咱们便用算盘算粮;他们画符念咒,咱们便立碑刻数——百姓过日子,终究信的是手里的田、仓里的粮。”
次月,房县山民发现,官军在交界处竖起了一人高的青石碑,碑面用阴阳文刻着“兴安州屯田数据碑”,正面是汉字“某户田十亩,东至松溪,西至老槐,南至官道,北至荒坡”,背面用白莲教曾用过的“莲花纹”雕着田亩四至的丈量数据。更有人看见,官军的数据站里摆着算盘、量天尺,流民登记时不仅按手印,还会被量臂展、测步幅——据说是为了按《考工记》“人之步,尺有二寸”来分配农具。
王聪儿站在山梁上,远远望见官道上的流民队伍扛着铁犁、背着番薯种,沿着“数据碑”标出的路线往垦区走。她忽然想起教中智囊曾说:“清廷若真能按数据分田,比千军万马还厉害。”此刻看着山下蠕动的人群,终于明白嘉庆帝的“田凭攻心”,实则是用百姓最懂的“土地账”,断了白莲教“均田免赋”的虚言。
火塘边,被烧剩的田凭残页突然被风卷起,飘向官军控制的垦区。残页上“三年免税”四字清晰可见,在秋阳下泛着朱砂的红光——那是嘉庆帝特意用的“免税红印”,比教中“劫富”的口号,更像落在土地里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