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容回眸看着他所谓的生身父亲,他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他不敢看自己。
他不敢看自己,对自己好似有一丝惧怕。
张小容忽地怔住。
原来,他也会怕啊?
张小容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有那人的血,她拿着林岁安的帕子使劲儿地擦了擦。
现在,她长大了。
而他,老了。
张小容露出一丝笑容,她好像,不怕他了。
不再看坐在地上污秽的男人一眼,张小容同林岁安往里去。
林岁安扶着张小容,路过严妈妈时,严妈妈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两位姑娘安心回去伺候老夫人,这儿的事儿交给婆子我就成。”
严妈妈微弯着腰,陪着笑。看着林岁安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才往后角门儿去。
张赖子还绑着。
严妈妈掩着鼻子走过去,嫌弃的用脚尖儿将张赖子身上鼓鼓囊囊的荷包勾过来。
“老婆子也不多拿,说好的一百五十文再加上你将地弄脏了,我还得遣人洒扫,就取二百文好了。”
严妈妈数了二百文出来,将剩下的铜钱连着荷包丢在张赖子身上。
又叫小丫鬟去马厩叫人来将绳子解了,再寻了洒扫的婆子,将地上的污秽收拾干净。
林岁安扶着张小容回了松鹤堂。
她瞧着张小容面色苍白,额间还有细汗流下。今儿宾客多,怕她出事儿,便直接将她扶到后罩房。
张小容刚刚倒是狠绝,这会儿心中狠劲卸去,又瞧见自己从小便十分恐惧的人在自己面前颤抖、哭泣、求饶。她仿佛挣脱了十几年压在自己身上的恐惧和枷锁,让那个自己只配蜷缩起来的地方看到了一丝光亮。
并且,那片光亮以后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大悲大喜之下,她终于撑不住。
张小容躺在床上,不一会儿,整个人都昏睡了过去,又起了高热。
张小容这样的情况必须要人照料,还要找大夫才成。
只是今儿林岁安是没有办法在这儿看着的。
只好先出去,将此事禀报给了青蔻。
小厨房和茶水间都是青蔻管着,里面儿的人自然也是她负责。
青蔻听张小容起了高热,心中也是一惊。
忙拿了自己的牌子,叫了个腿脚快的粗使丫鬟去府上的医馆,请李大夫的徒弟来给张小容瞧瞧。
她们这些丫鬟能请动的,只有李大夫的徒弟。
除非将张小容抬到医馆去。
便是抬去了,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李大夫也是叫自己的徒弟练手医治。
且今日府上设宴,李大夫应当在宴会处待命,那些贵公子姑娘可出不得丁点儿差错。
“青蔻姐姐,容儿恐怕需要人时时照看着。”林岁安道。
她还要去屋里伺候,刚刚百忙之中走开一会儿已经是不得已。
“你先回去当值,别叫老夫人屋里少了人。我叫个下丫鬟去守着,你放心就是。”
青蔻瞧见林岁安脸上的担忧,轻声安抚道。
“那就劳姐姐费心,花用了多少银钱姐姐且记着,回头容儿醒了还你。”
见青蔻点头,林岁安才按下心中的担忧。摸出荷包的小镜子,瞧了瞧自己发髻和衣裳是否整洁,才往老夫人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