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高澄偷偷瞥了一眼慕容绍宗,神色复杂。
临到晚上,也就在军中与众将一番豪饮,并未依着下午所说去高洋府上。
觥筹交错间陈元康倒是瞅着有趣一幕,不是慕容邵宗偷瞥高澄,就是高澄偷瞧慕容绍宗,即便视线偶有交汇,也都自然移开不作停留。
深秋的草场褪尽了青翠,晨雾里,袅袅炊烟从毡包间升起,消散在曦色天际。
秦姝将那些前来为她梳妆的柔然婢女尽数挥退,一个人呆坐在帐内,案上铜镜映着她神色凝滞。
望向一旁艳色嫁衣,以及那些绿松珊瑚饰物,瞧不出一点美。
原来绮娜出嫁时的心境,便是这般滋味,同样的绝望,她经历了两次。
“郡君,时辰已到,可汗遣人来催了!”难得听到汉话说得这么流利的婢女,大概也是俘虏而来的汉人吧?
手指抚过衣上纹案,深吸一口气,内衬外袍开始一件件往身上披挂
萨满踩着鼓点腾跃,举着铜铃跳着粗狂舞步,柔然部众簇拥在营道两侧,只想看看这对汉人夫妇又是何般模样。
庵罗辰愤愤饮着闷酒,醉眼通红地瞪着燕子献。
只听人群中传来喧嚣。
“哇,这汉家新娘真漂亮啊!”
“谁说汉人男子都似淳于先生那般文弱?你看新郎官这身板,多魁梧。”
“可看着,一点儿都不登对儿啊。”
......
燕子献看着秦姝由一小女孩牵引着缓缓而来,嘴角溢出的笑意,早早伸出了手。
秦姝掠过他面前,眼风却是一直向前,径直朝着阿那瓌的座席款款行去。
燕子献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不见半分愠色,反倒一直噙笑。
高思孝立在人群外,看着典礼,心情复杂。
只恨营救秦姝未能成功,才至于如今她不得不与旁人成婚,也不知道回去该如何与高澄交代。
阿那瓌起身,朗声说到:“在我们柔然,成婚不像中原,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只要拜过了长生天,接受了大家的祝福,就算成礼成了!”
随萨满摇动缀满鹰羽的神杖,苍老的嗓音唱道:“长生天见证——”
秦姝仰头,靛蓝的苍穹中盘旋数只猎鹰,终是缓缓折腰,与燕子献拜了天。
阿那瓌接过女奴捧来的马奶酒,先以指蘸酒弹向四方,才将酒杯分别递给燕子献与秦姝。
秦姝接过凝着杯中酒水许久,最终一饮而尽。
简单婚仪过后,剩下的就是部族人欢腾起舞,表示对着新人的祝福。
孩童们嬉笑着推搡着新人往婚帐走去,可这般天真的笑声却刺得秦姝耳膜生疼。
讽刺的是,四周的笑颜越是灿烂,她所品到的滋味越是苦毒。
等众人退出帐外,燕子献快步走到案前,斟了两杯酒,回到榻边郑重地递给秦姝:
“娘子,虽说我们是按柔然习俗成婚,但这汉家的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秦姝抬眸淡淡扫他一眼,并不理会。
燕子献脸上笑意渐冷,垂眸饮尽自己那杯。
“娘子是要为夫喂你吗?”
说着执起另一杯酒,抵至她唇边,突被秦姝反手一掀。
望着摔落在地的酒杯翻滚几圈,里面酒汁撒了一地,燕子献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另一只空杯也摔掷到地上。
“就算这合卺酒你不喝,但这洞房花烛你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