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妨与子惠说说,谁人这般嘴碎,即便我往后踏足后宅,也绝不会再见她!”
娄昭君被长子反问得哑口,细细端详高澄面容,眉宇间是少了几分年少时的风流含情,多了几分沉稳威仪。
可为偏偏那股桀骜张狂之性却似刻入骨髓,非但未曾消减,反倒更胜从前。
......
秦姝垂眸端详手中衣襟,唇边漾起一抹浅笑。
淳于覃夫人杜氏接过细看,不禁莞尔:“说来这针线女红该是最寻常的活计,娘子既能执刀舞剑,能写字,又晓音律,要做不会针线......”
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只怕是娘子的心思,没在此处罢了。”
秦姝连忙否认:“夫人,我可花了心思的!也一心都想把这件衣裳做好......可自小便是这样,每每下针,它总是长短不齐,歪斜难正......”
杜夫人指尖轻抚过那些错落针脚,轻笑:“看来娘子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女红之道啊,讲究的就是规行矩步”
“量体裁衣要分寸不差,走针引线需严丝合缝,处处都要讲究个章法......”
抬眸凝视秦姝,眼中慈祥:“娘子你的针脚不依着规矩,反倒是洒脱......要我说呀,这般性情没什么不好!”
秦姝嗤出一笑:“夫人,您真会说笑,这拙劣的针脚也被您夸出个好来!”
杜夫人轻叹一声:“这倒不是我说笑,我们中原女子啊,从来被束缚着......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什么‘妇言勿妄’,什么‘德’、‘言’、‘容’、‘攻’都要依着一番规矩......”
说着不由抬眸望向账外:“纵然幼年时,你是多么灵动机敏,都被这番规矩磨得棱角尽失,最终化作深宅里一潭死水。”
“更可悲的,是那些终日困在男子后宅之中,争宠夺爱,无端端失了自己品性,生生将自己熬成满腹妒恨的怨妇!”
“而那些不甘束缚的女子,稍显性情便被斥为不守妇道,或是牝鸡司晨。到头来,却成了爷们儿笔下荡妇、妖女......”
秦姝听得怔忡,忽觉手背一暖,抬眼见杜夫人眼中漾着慈蔼。
“所以我才说,你这般性情,没什么不好!你本着自己的章法,又何须在乎针脚走得是正还是斜呢?”
说着抖开那件半成的衣袍:“我瞧着这尺寸样式......莫不是给那位......大将军做的!?”
“他笑我没为他做过女红,没得过我亲手制的衣裳,待在柔然王庭闲着也是没事,便想着趁此机会给他做一件,只是也不知道他得了我制的这袍子,又会不会嫌弃?”
杜夫人将衣裳束好归还给秦姝。
“高家大将军怎会缺你一件衣裳,而是想索你这份情义,他又怎会嫌弃呢?!”
忽而神色转忧:“唉,倒是你眼下的处境......那特勤只怕不会轻易放手!”
轻抚过秦姝额发,轻叹:“生得殊容本无过错,却偏偏......平白招来这些风波!”
“夫人放心,我自会小心应对!”
杜夫人向帐外方向扬了扬,随即凑近轻声说道:“按理说,待你在王庭时日久了,可汗应当放宽管束,只是你眼下的困局,便是特勤心怀不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你善骑射,不若求可汗带你随猎,待出了王庭,天高地阔也好逃脱。
亦或是......去求匹好马,养马场离得王庭有段距离,只说想见识柔然勇士套马的绝技。”
“套马?!”秦姝立刻放下针篓,侧身就往地上一跪:“夫人大恩,阿姝没齿难忘!”
杜夫人慌忙搀住她手臂:“哎呀,快起来,快起来,当不起这般大礼!”
瞧秦姝抬头,已是泪眼婆娑,伸出拇指轻轻抚过她眼角泪珠。
“我就是瞧着你呀,总想起我那没成年的女儿,实在不愿你呀......困在这苦寒之地,还要时时防备那些虎狼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