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历五年二月十九日,庐州的阴雨并未停歇,那细密的雨丝似乎要徒劳地要将昏暗的苍穹,与破碎如蛛网那般支离破的混凝土地面缝合起来。
一辆电动小三轮,冲破了这垂了数天未收的雨帘时,吓得一只正在辛苦寻觅食物的小老鼠惊恐的在雨幕中奔逃。直到钻入那满是霉斑的破旧砖墙时方才停下脚步。
惊魂未定的小白鼠,茫然的看着因为昨天受了寒,所以正在发高烧的陈小花。陈小花那退热贴边缘被汗水泡得蜷曲,像她作业本上被雨水洇湿的算术题,每道题都在渗墨,模糊成末世的混沌。
现在庐州的所有小学,虽然都是末世后被武督帅重新组建的,教师水平参差不齐。但态度不错,批阅作业还算是认真负责。如果全班只要有十个学生请假,那么老师就要开网课。
现在屏幕中是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王老师正在解释小学三年级数学中,一个老大难问题:“同学们,现在是三年级的重点题。已知有四个同学和老师合影,老师坐在中间不动,那么有多少种排座位方案?你们看到这个问题很容易就会想5-1=4(人),然后就是4+3+2+1=10,但这是错的,因为一二年级的数学分配问题存在相斥性,而这个问题不存在,所以乘法... 为什么用乘法呢?”
体温已经飙升到38.5°的陈小花,疲惫地拿起铅笔,有气无力地在已经发黄的A4纸上书写着:“A1同学... A2同学.. b1老师... A3同学,A4.... ”
当她刚写到A4的时候,她那个有着A4 小腰的妈妈–刘桂花的房间里传来一阵,dJ 的曲调——来财,来财... 来财..... 来... 财!
王老师听到那个鬼动静,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而后手忙脚乱的去掏兜。可手机就在直播,又怎么可能在兜里呢?可是人越是着急,脑子也就越乱。翻了好久才注意到在陈小花那个分镜的角落里,有个水蛇腰的女人上身穿了件贴满了两片的露脐装,那平坦小腹上的妊娠纹,被下身紧裹着一条塑身瑜伽裤遮住,可是攀附在她腰腹间宛如白色蛛网的痕迹,随着她的扭动欲断未断。
当那段dJ 粗犷的声音,叽里咕噜的念叨着,“我们这的憋佬仔,脖子上喜欢挂玉牌..... ”时,其他家长和授课的王老师都看到,屏幕角落里身材凹凸有致的刘桂花对着镜子,在开始的“来财”声回荡时,她双手捏起保持数钱动作和暧昧的扭动腰肢,伴随音乐节奏愈发强烈,她则跟着dJ猛烈的节奏,抖动起了平坦的小腹。
当男声唱到了“挂玉牌”的时候,刘桂花直接双手猛得将头发飞散开,方才用那贴满了粉红色水钻美甲的修长手指,略有炫耀的意味的指着她被所有男人垂涎的锁骨。
dJ 舞曲那里魔性的动静还在继续:“香炉供台上摆,长大才开白黄牌,虔诚拜三拜”,她就像是一条喝醉了酒的母蛇那样,柔若无骨的扭动着,甚至到了所谓“拜三拜”的节奏时, 她也没有像是短视频平台跳擦舞的女主播,那样呆呆傻傻的用双手合十,而一味的去呼应歌词而破坏舞蹈的节奏感。反而是用手指摩擦过她扭动的腰肢。似乎那高昂的下巴以及挑起的眉毛就像是,告诉镜子里的自己——这么漂亮的女菩萨都出现了,那你为何不拜?
刘桂花越来越疯狂,她的长发像是环卫扫地机车下方的扫把那样疯狂的旋转着。刘桂花似乎开着直播,手机那机械的提示音响起:“码头老黄为您续费成为总督,请尽快感谢... 并附赠留言,嫂子牛逼class, 666”
刘桂花猛得甩起头发,报以暧昧的微笑,而后肆无忌惮的说:“你也牛逼!”
音乐终于到了最核心部分,“钱包里面多几百,易的是六合彩,难的是等河牌”时,刘桂花那髋关节完全跟着节奏猛烈律动起来,让正在上网课的王老师都开始口干舌燥了。而陈小花,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也顺着眼角,脸颊,下巴,直到滑脖颈。
陈小花虽然是个孩子,不过也是见过那些女主播的。当时她就是觉得好酷,可一旦把角色换成了她的妈妈,她真的感觉好羞耻,好尴尬。甚至能想到明天班里的男生都会对她喊,“来财,来财... ”
眼泪掉进领口的瞬间,她想起去年冬天,妈妈把暖宝宝贴在她校服里,自己却在寒风中搓着通红的手腕。现在暖宝宝的温度变成了手机屏背后那炙热的目光,烫得她锁骨脸颊都开始发疼。
那“来财”魔音更是在陈小花脑袋里回荡了好久,她也是缓了好一阵子,才鼓足勇气睁开眼睛。于是悄悄用余光顺着老师的视线,转过头去。当她看到妈妈依旧在维持着那夸张而富有节奏感的动作,满脑子都是妈妈的身体像蛇一样灵活扭动,臀部超大幅度摆动,双手在空中做出各种挑逗性手势,仿佛是从海底浮现的女妖精的时候——天都要塌了。
窗外,高耸的化工厂烟囱吞吐的灰黑烟雾裹着雨珠扑在玻璃窗上,像是给这幕荒诞剧蒙了层毛玻璃——既遮不住春光,又让一切更显扭曲。
男老师的眼神在陈小花和刘桂花之间漂浮,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声音有些发紧:“陈小花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