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福凑近些,老眼突然瞪圆:\"真个是!
我前儿见账房记的是新火腿,合着被掉包了?\"他搓了搓粗糙的掌心,又指向银鱼干,\"那这鱼干...\"
\"受潮了。\"苏婉儿指尖抚过鱼干边缘,碎渣簌簌落进她摊开的掌心,\"您闻,有股子土腥气。
老夫人最厌腥,往年陈师傅都会用黄酒泡一夜去味,可这鱼干泡了酒也去不掉——\"她顿了顿,\"除非根本没打算让老夫人吃。\"
赵全福的脸瞬间涨红,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好个柳氏!
老夫人待她不薄,竟拿寿宴的菜当儿戏!\"
苏婉儿垂眸盯着掌心的碎鱼干,唇角却勾出抹极淡的笑——她要的就是赵全福这副被激怒的模样。
系统奖励的技能让她过目不忘,昨日查库时记下的每样食材特征此刻都在脑海里翻涌:桂花蜜的蜜色深浅、莲子的饱满程度、连花椒的颗粒大小都分毫不差。
\"再看这糯米。\"她蹲下身,指尖插进米缸,\"老夫人爱吃软糯的苏州圆糯米,可这米...\"她捏起几粒,在指缝间搓了搓,\"粒长,米心有白,是江西长糯米。\"她抬头时,眼尾微微上挑,\"赵伯,您说这是厨房买错了,还是有人故意换的?\"
赵全福的拳头\"咚\"地砸在案几上,震得瓷碗叮当响:\"换!
肯定是换的!
我这就去查账册——\"
\"且慢。\"苏婉儿按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稳当,\"赵伯,咱们今日查的是'疏漏',不是'阴谋'。\"她放软声音,\"老夫人最恨宅斗,若是现在闹开,倒显得我斤斤计较。\"她指尖轻轻划过米缸边沿,\"等开宴时,老夫人尝出不对味...再把这些换下来的食材呈上去,您说,老夫人会怎么想?\"
赵全福愣了愣,突然拍着大腿笑出声:\"姑娘这心思,比那柳氏的算盘精多了!
行,我听你的,今日只当没看出问题。\"
酉时三刻,正厅的烛火映得苏靖的官服泛着暗金。
他刚批完卷宗,茶盏里的碧螺春已凉透,见苏婉儿进来,指节在案上叩了叩:\"不是说寿宴的事不用再提?\"
\"父亲。\"苏婉儿福身,袖中攥着方才从厨房带回来的陈火腿碎屑,\"女儿今日同赵管家又查了厨房。\"她将碎屑轻轻放在案上,\"这是金华火腿,可年份不够;银鱼干受潮,糯米换了品种。\"她抬头时,眼底映着烛火,\"女儿原以为是厨房粗疏,可赵伯说...这些食材的账册都记着'上品'。\"
苏靖的眉峰猛地一蹙,茶盏\"咔\"地磕在案上:\"你是说有人中饱私囊?\"
\"女儿不敢妄言。\"苏婉儿垂眸,声音发颤,\"只是老夫人最疼父亲,若寿宴上吃得不顺心...女儿怕父亲面上不好看。\"
苏靖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不是看不出柳氏的手段,只是总想着后宅安宁。
可老夫人不同——那是苏府最尊贵的长辈,若真被欺了,莫说柳氏,连他这个当儿子的都要被戳脊梁骨。
\"明日家宴,我亲自陪老夫人用膳。\"他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你...把查到的都记下来,明日呈给我。\"
苏婉儿应了,退到门口时听见他重重叹气。
她知道,这口气里有对柳氏的失望,更有对老夫人的忌惮——而这,正是她要的。
月上柳梢时,苏婉儿坐在妆台前,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妆匣里的技能卡闪着微光,\"过目不忘\"的清凉感还在指尖徘徊。
她摊开帕子,上面整整齐齐贴着火腿碎屑、鱼干碎渣、糯米粒,像幅微型的罪证图。
\"小环睡了?\"她轻声问外间,见小丫鬟的绣鞋还歪在门槛边,便吹灭了烛。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地上织出片银网。
她摸黑坐到床沿,刚要解裙带,忽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极轻,像猫爪踩过青瓦,又像鞋底蹭过砖缝。
苏婉儿的呼吸瞬间放轻,指尖悄悄扣住床头的玉簪——这是生母留下的,尖儿磨得极利。
脚步声停在窗下,她甚至能听见对方压着的喘息,像风过竹林,一下,两下...
\"吱呀——\"
窗纸被指尖捅破个小孔,苏婉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翻身躺平,锦被裹住肩头,眼睛闭得死紧。
窗外的动静顿了顿,脚步声又起,渐去渐远,只余夜风卷着槐叶,沙沙扫过青石板。
她攥着玉簪的手慢慢松开,冷汗浸透了中衣。
黑暗里,她望着窗纸上那个小孔,像只独眼在窥伺。
明日的寿宴,怕不只是菜里的文章...
想到这儿,她轻轻抬手环住自己,将玉簪压在胸口。
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检测到危机临近,宿主可消耗1点成就值激活'警觉'技能。\"她勾了勾唇角,没应声——有些局,得自己破才痛快。
夜风掀起纱帘,月光漫过她的脸。
苏婉儿闭着眼,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知道,当明日老夫人动第一筷子时,所有的算计,都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