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她抓着他的手慢慢收紧,\"取笔墨来。\"
赵顼望着她发红的眼尾,伸手替她擦去额角的汗:\"好,我让小梅去拿。\"他转身时,苏婉儿看见自己在青铜鹤烛台里的倒影——眼底的光比烛火更烈,像要烧穿十年的迷雾。
铜铃不知何时从帕子里滚出来,落在她脚边。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铃身上,那道细微的裂痕里,隐约能看见半枚并蒂莲的刻痕,和她衣襟内袋里的绣角,分毫不差。
苏婉儿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赵顼的龙袍里,喉间那口腥甜的血沫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她望着案几上跳动的烛火,眼前还晃着玄主面具下那道冷白的下颌线——原来那些在噩梦里反复出现的石墙霉味,不是虚诞的幻景,是三个月大的她被抱离生母时,刻进血脉里的记忆。
\"笔墨。\"她声音发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赵顼的拇指还停在她人中上,闻言立刻转身:\"小梅,去东暖阁取最好的松烟墨,端温水来。\"小丫鬟连帕子都顾不得放,拎着裙角就往外跑,门帘被带得哗啦作响。
苏婉儿松开攥着龙袍的手,指腹触到案上冰凉的檀木,突然抓起铜铃。
裂痕里那半枚并蒂莲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和她贴肉挂着的玉牌——不,是生母塞给襁褓里的她的玉牌,此刻正隔着中衣烫着心口。
原来这些年她总觉得玉牌\"亲切\",不是巧合,是血脉在认主。
小梅捧着砚台回来时,苏婉儿已经铺开了三张洒金笺。
她的手还在抖,笔锋却稳得惊人,第一行就写:\"玄主顾玄机,于大昭二十三年冬,以苏靖通敌罪胁迫生母,换得三个月大女婴,即苏婉儿。\"墨迹未干,她又补了句:\"生母名讳待查,玉牌内并蒂莲为关键信物。\"
赵顼站在她身侧,目光扫过纸页时瞳孔微缩。
他伸手按住她正在运笔的手背:\"先歇会儿。\"
\"不能歇。\"苏婉儿抬头,眼尾还泛着红,\"方才那记忆...像要被什么抽走似的。\"她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下去,\"陛下,您说玄主为什么现在才让我记起?\"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打在窗纸上,赵顼的指节抵在她后颈,体温透过中衣渗进来:\"他等的,或许是你血脉觉醒的契机。\"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方公公掀帘的手都在抖,玄色宫服的下摆还沾着夜露:\"郡主,陛下!\"他跪下行礼,额角沁着细汗,\"奴才方才巡到御书房后巷,见有黑影翻上西墙,腰间挂着玄色流苏——和上个月冷宫走水时,奴才看到的那批人,一模一样!\"
苏婉儿的笔\"啪\"地落在笺上,墨点溅在\"玄主\"二字上,晕开团狰狞的黑花。
她霍然起身,锦鞋碾过地上的铜铃,发出细微的脆响:\"他们摸到御书房了?\"
\"是。\"方公公喉结动了动,\"奴才带人追了半里地,那黑影往储秀宫方向去了。
但...但奴才在御书房窗棂上,发现了这个。\"他从袖中摸出片碎玉,月光下泛着幽蓝——是玄主那半张青铜面具上的镶嵌物。
赵顼接过碎玉,指腹擦过锋利的边缘:\"看来他们等不及了。\"他转头看向苏婉儿,目光里的暗潮几乎要漫出来,\"你昨日才去清音庵取了铜铃,今日就有异动。\"
苏婉儿攥紧袖口的银线绣纹,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
她闭眼感知——是\"意念封锁\"的技能卡,带着温热的触感融入识海。
这是...她今日解开身世之谜,系统奖励的新技能?
\"陛下,我需要去冷宫。\"她突然开口,\"玄主的人总在冷宫出没,那里定有线索。\"
赵顼的手指在碎玉上叩了两下:\"今晚?\"
\"今晚。\"苏婉儿摸向颈间的玉牌,指尖触到并蒂莲的纹路,\"方才系统解锁了新技能,能屏蔽追踪。\"她抬眼时,眼底的光比烛火更亮,\"玄主以为我还在混沌里,可他不知道...我现在连他的影子都能揪出来。\"
夜更深了。
御书房的烛火被她吹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铺了层银霜。
苏婉儿站在檐下,望着西北方那片被宫墙圈起的阴影——冷宫的方向。
她摸出袖中的铜铃,裂痕里的并蒂莲和玉牌上的纹路,在黑暗中隐隐相扣。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意念封锁已启动,当前可屏蔽三品以下暗卫追踪。\"
她将铜铃塞进腰间锦囊,转身对暗处挥了挥手。
林侍卫长的身影从廊柱后现出来,腰间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郡主,马车备好了,停在西北角侧门。\"
苏婉儿理了理鬓边的珍珠簪,目光扫过御书房的飞檐。
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她的裙角,像谁在黑暗中发出的低笑。
她摸了摸锦囊里的铜铃,又按了按心口的玉牌——这次,该她主动了。
\"走。\"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在水面的叶,却惊起了檐角的夜鸟。
宫墙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苏婉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她不知道的是,在御书房的房梁上,一道黑影正贴着瓦当,腰间玄色流苏被风吹得晃了晃——那半张青铜面具下,露出的嘴角,勾起了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