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瓮中捉鳖(2 / 2)

赵侍郎\"扑通\"跪在地上,官服下摆沾了泥:\"臣对天起誓!

臣每日在户部当值,连后院门都没出过!\"他抬头时眼眶发红,\"定是有人冒臣名义!\"

苏婉儿望着他颤抖的肩膀,伸手摸向袖中。

那里有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卷轴,边角被她摸得发毛——那是昨日在李掌柜的算盘夹层里找到的,墨迹未干的信纸上,\"赵\"字的最后一捺,正和赵侍郎批过的公文如出一辙。

\"先将赵大人带下去歇着。\"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等明日王大人核对完粮车,再做定夺。\"

赵侍郎被带出去时,撞翻了炭盆。

火星溅在地上,将半片未烧尽的纸灰卷向空中——那上面隐约可见\"军粮换米\"几个字,转瞬便被夜风吹散了。

审讯室的烛火被穿堂风撩得忽明忽暗,苏婉儿的指尖刚触到袖中油纸包,赵侍郎突然踉跄着扑过来,官靴碾过青砖缝里的炭灰:\"郡主!

臣、臣真的不知......\"他话音未落,便见那方泛着油光的纸包已被展开,墨迹未干的信笺上\"赵\"字最后一捺,正像把淬了毒的小剑,直扎进他眼底。

\"这......这绝非臣所写!\"赵侍郎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信笺里,脖颈上青筋暴起如蚯蚓,\"定是有人摹了臣的笔迹!

郡主明鉴!\"他转身对着赵顼重重叩首,官帽上的红缨穗子扫过满地碎炭,\"陛下!

臣对大昭忠心可鉴,上月还自掏俸银给边关添了三十车草料......\"

苏婉儿垂眸望着信笺边缘被自己摸得起毛的边角——这是她昨夜在李掌柜算盘夹层里翻出的,当时那老狐狸正捏着算盘珠子装糊涂,却不知她借\"过目不忘\"技能早把库房里所有账本的笔迹都记了个通透。

此刻她指尖轻点信笺右下角的朱砂印泥:\"赵大人可知,李掌柜的印泥掺了三成分量的赤铁矿粉?\"她抬眼时目光如刃,\"您批的《漕运改良疏》里,每处朱印都泛着同样的暗红色。\"

赵顼接过信笺,指腹轻轻摩挲那道熟悉的捺脚。

他记得赵侍郎上月呈的《军粮储管策》,末尾\"赵\"字正是这样笔锋微挑的模样。\"传刑部文书房的老陈来。\"他将信笺递给身侧的马侍卫,声音像浸了冰的玉,\"让他带着赵侍郎近三年的所有手书。\"

王大人站在廊下早看得真切,此时捋着花白胡须长叹一声:\"郡主这局布得妙啊。\"他望着李掌柜留在地上的青缎帽印,又瞥了眼赵侍郎发颤的后颈,\"老臣前日还奇怪,李掌柜突然愿接这吃力不讨好的军粮差,原是有人在背后推他当刀使。\"

苏婉儿将油纸包重新收好,指节抵着腰间玉牌上的盘龙纹——那是赵顼前日赏的,说\"见此牌如见朕\"。

她抬眼时正撞进赵顼投来的目光,像春夜的星子落进深潭:\"如今粮车虽被扣下,换陈米的手法却已查清。\"她声音放软了些,\"张将军昨日托人带信,说边关雪灾提前,军粮若再迟三日......\"

\"明日辰时,朕亲自押着新粮出城。\"赵顼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炭火烤得微卷的鬓角,\"你昨日在粮库蹲了整夜,今日回府歇着。\"他的拇指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朕的玉昭郡主,该养得更娇些。\"

苏婉儿耳尖发烫,却仍保持着从容的笑意:\"陛下若真想疼臣,便允臣跟着押粮。\"她指尖戳了戳他腰间的玄玉腰带扣,\"张将军说要当面谢我,我还等着听他讲草原上的狼嚎呢。\"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方公公裹着寒气冲进殿内,袖中密报被攥得发皱:\"陛下!

李掌柜的德丰粮行今晨......\"他瞥见苏婉儿在场,喉结动了动,\"今晨有辆带篷的骡车进了粮行后院,车夫穿的是......\"

\"先下去。\"赵顼打断他的话,目光却在苏婉儿脸上多停了片刻。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嘴角微微勾着——李掌柜的算盘早被她拆过三遍,可那老狐狸能在京城混二十年,总该有些压箱底的手段。

\"王大人,劳您盯着刑部验笔迹。\"苏婉儿转身时斗篷扫过赵顼的龙袍,\"赵大人,您且安心等结果。\"她走过赵侍郎身边时,特意放慢脚步,\"若真是被冤枉的......\"她顿了顿,\"臣倒要替您查查,是谁这么恨您。\"

夜更深了,御书房的烛火却仍亮着。

方公公缩着脖子站在廊下,听着殿内传来低低的对话声:\"李掌柜调粮车的事,你怎么看?\"是陛下的声音。

\"他藏的不是粮。\"苏婉儿的笑声像春溪破冰,\"是证据。\"

方公公搓了搓冻红的手,望着殿内交叠的影子,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密报——那上面写着,李掌柜的骡车运的是整箱整箱的檀木匣,匣子里的东西,在月光下泛着冷森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