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您说往东,老张绝不敢往西——就是把这把老骨头搭进去,也得把这御膳房的风气整得干干净净!\"
苏婉儿望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泛起暖意。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火候掌控\"技能卡上,暖金的纹路像跳动的火苗。
她知道,这把火,才刚烧起来。
御膳房的灶火映得张厨子的脸发亮。
他捧着新换的黄铜漏勺,手指在勺柄刻着的\"张\"字上反复摩挲,忽然\"咚\"地跪在青石板上,额头几乎要碰到案几:\"姑娘,老张求您受了这'御膳总监'的名儿!\"
苏婉儿正低头核对今日采买清单,笔杆\"咔\"地折成两截。
她慌忙去扶张厨子,却被对方铁铸般的胳膊挡开。
老厨子的眼眶红得像刚熬完糖色的砂锅,声音带着破锣似的哑:\"打从陈府的毒粉露了馅,尚食局的人见着我都直作揖。
前日李尚食还说,'张掌事如今管的御膳房,比尚食局的库房还严实'——这都是您的功劳啊!\"
窗外传来小太监们搬运新米的吆喝,混着蒸笼掀开时的白雾。
苏婉儿望着张厨子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想起三日前他蹲在米仓前抹眼泪的模样——那时陈米混进御膳房,他被尚食局的人指着鼻子骂\"老糊涂\"。
如今他腰杆挺得比御膳房的房梁还直,连说话都带着底气:\"您要是应了这总监,往后采买归您批,掌勺归我管,底下的小崽子们谁还敢偷奸耍滑?\"
\"张叔。\"苏婉儿抽出手帕替他擦了擦嘴角的饭粒,指尖触到他粗糙的掌纹,\"您当这头衔是蜜糖?
御膳房的油水,多少双眼睛盯着?
我若顶了这名儿,明日尚食局的参劾折子就能堆到御案上。\"她将折了的笔杆轻轻按进纸堆,\"但您若信我,'膳务顾问'便够了——我在幕后理规矩,您在台前压场子,岂不比挂个空名更实在?\"
张厨子愣了愣,忽然拍着大腿笑出声:\"到底是读书人的脑子!
成,就依姑娘说的!\"他转身冲门外喊:\"阿桃!
把新制的'膳务六查'木牌挂到前堂!
米粮过秤要记两,酱料开封要画押,厨子当值要按手印——都给我记瓷实喽!\"
接下来的七日,御膳房像被重新捏过的陶胚。
苏婉儿让阿桃在廊下立了块黑石板,每日采买的品类、斤两、经手人都用白粉笔写得清清楚楚;又教老厨工们用红绳系住调羹,每柄勺子只舀一种酱料;连烧火的小太监都要背熟\"三看三闻\"口诀——看米腹是否透亮,看菜叶有无虫眼;闻肉香是否纯正,闻油腥是否刺鼻。
\"姑娘,今日的鲫鱼是从玉泉湖新捞的!\"负责水产的刘三举着尾巴还在甩水的鱼,额头的汗珠子落进石板缝里,\"您瞧这鳞片,比镜子还亮堂!\"
\"刘叔记着。\"苏婉儿翻开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档口的规矩,\"鱼鳃要掰开查,若是暗红带腥,哪怕再新鲜也得退回去。\"她抬头时,正见张厨子叉着腰站在蒸笼前,对着新来的小宫女吼:\"发面要揉足三百下!
揉不够数的,面剂子全给我喂猫!\"
月上柳梢头时,御膳房终于静了下来。
苏婉儿靠在廊柱上,望着檐角悬挂的\"膳务六查\"木牌被夜风吹得轻晃,木牌上的字是张厨子特意请翰林院的先生写的,一笔一画都浸着墨香。
她摸出袖中泛着暖光的\"火候掌控\"卡,突然听见脑海里响起清铃般的系统提示:\"叮——宿主完成任务【釜底抽薪】,获得技能卡【毒理通解】。\"
淡青色的光雾在眼前绽开,一张刻着药鼎纹路的卡片缓缓落在掌心。
苏婉儿闭眼细想这半月的布局:故意写错的监察簿、引蛇出洞的毒粉、顺藤摸瓜的陈府...原来系统早将线索织成了网,就等她收网的那刻。
可当她睁开眼时,月光正落在\"毒理通解\"的鼎纹上,那些细密的纹路突然连成一张地图——她想起陈廷远临刑前那句\"想让您倒下的人多了去\",想起近日御花园总有人深夜扫落叶的异响,后颈忽然泛起凉意。
\"苏姑娘。\"
方公公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他手里的羊角灯在夜风中摇晃,照出他腰间明黄的丝绦。\"陛下在承光殿等您,说是要随驾夜巡宫墙。\"老太监的声音平稳如常,可苏婉儿却注意到他拇指在灯柄上轻轻叩了三下——这是赵顼特有的暗号,意味着事情不寻常。
她将\"毒理通解\"卡收进袖中,银锁片与卡片相碰,发出细碎的响。
夜风卷着宫墙下的桂香拂过鬓角,她望着方公公灯影里拉长的影子,忽然想起三日前查抄陈府时,在偏院井里捞出的半块碎玉——那玉上的纹路,竟与她生母留下的银锁片有七分相似。
夜巡的灯笼已经在宫道上亮起,赵顼的玄色龙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婉儿理了理裙角,跟上他的脚步。
宫墙下的青苔被夜露浸得滑腻,她低头时,看见自己的影子与龙袍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株在暗夜里生长的树——而树底下,不知埋着多少未被翻出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