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出怀里的宫装,展开时一片碎纸片从衣襟里掉出来。

捡起来时,她屏住了呼吸——那是半页残纸,墨迹斑驳却能认出几个字:“凤仪令现,明珠……”

窗外的风突然卷起雪粒子,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

苏婉儿将残纸压在镇纸下,指尖划过《宗女谱》的边缘。

她知道,今夜御书房的烛火,注定要烧得比往日更久。

烛火在铜鹤灯里噼啪爆了个灯花,苏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蹲在御书房最里侧的檀木档案柜前,一摞摞《宫闱密档》在地上堆成小山,袖口沾了薄灰,发簪歪在鬓边——自那半页残纸掉出后,她便再没合过眼。

\"啪嗒\",又一本落满虫蛀痕迹的折子被抽出来。

泛黄的纸页在烛下展开,墨迹斑驳的\"凤仪\"二字突然撞入眼帘。

苏婉儿呼吸一滞,指尖顺着字迹往下扫:\"乙巳年春,先皇后胞妹明珠郡主受封凤仪司掌事,赐凤仪令,专司宫禁密卫调遣......\"

\"轰\"的一声,她耳中嗡嗡作响。

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生母宫装上的\"凤仪\"、铜牌背面的\"凤仪令\"、宗女谱上模糊的\"明珠\",所有碎片突然连成一线!

她颤抖着将两枚铜牌从袖中取出,一枚是生母遗物,一枚是方才从档案袋夹层翻出的残片。

当两枚铜牌在案上并置时,暗纹竟严丝合缝地拼成展翅凤凰,中央嵌着米粒大的机关。

\"咔\"的轻响。

苏婉儿屏住呼吸按下机关,铜牌背面\"唰\"地弹出张纸条。

泛黄的纸页上,小楷力透纸背:\"若遇危局,可凭此令调遣凤仪卫。\"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晨光透过窗纸漫进来,在纸条上镀了层淡金。

苏婉儿的手指攥得发白——凤仪卫,她曾听阿福提过,是先帝亲设的暗卫,连六局二十四司都无权调动。

而这道密令,竟在生母遗物里藏了二十年!

\"苏伴读。\"

冷不丁的通报声惊得她差点碰倒烛台。

方公公的尖嗓子从门外传来:\"陛下晨猎归来,说要瞧瞧御书房的新档。\"

苏婉儿手忙脚乱地将铜牌和纸条塞进袖中,转身时发簪\"当啷\"掉在地上。

她刚要弯腰去捡,门\"吱呀\"被推开,赵顼的玄色龙纹锦靴先踏了进来。

晨光里,皇帝的眉目比往日更显冷硬。

他站在门槛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档案,最后落在她案头摊开的《宫闱密档》上。

苏婉儿喉头发紧,福身时膝盖微微发颤:\"陛下......\"

\"这是什么?\"赵顼突然抬手指向她袖中鼓起的轮廓。

苏婉儿只觉血液直冲头顶。

她缓缓抽出铜牌,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骨头:\"昨日整理旧物时,从生母留下的宫装里翻出的。\"

赵顼接过铜牌的指尖顿了顿。

他盯着拼成凤凰的暗纹,指腹摩挲过机关处的凹痕,眼底翻涌着苏婉儿从未见过的暗潮。

殿内静得能听见炭盆里火星爆裂的轻响,直到方公公捧着茶盏的脚步声渐近,他才开口:\"你可知这'凤仪令'意味着什么?\"

苏婉儿垂首,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奴婢不知,只觉它与生母遗物相似,或许......\"她顿了顿,\"或许与先皇后胞妹有关?\"

赵顼突然笑了,可那笑意没达眼底:\"你倒是比朕想得通透。\"他将铜牌递回,指节擦过她手背时带着晨猎未散的寒意,\"既是缘分,便由你保管吧。\"

苏婉儿接过铜牌的手在发抖。

她抬头时,正撞进赵顼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有审视,有探究,却独独没有她熟悉的温软。

殿外传来方公公催促用早膳的声音,赵顼转身时龙纹在晨光里翻涌如波:\"近日你生母旧事,朕总觉得......\"他侧头看她,\"或许该回苏府查查陈砚的背景。\"

苏婉儿心头一震。

陈砚,那个半月前送她密信的陈公子,那个在信里只写了个\"宁\"字的神秘人。

她望着赵顼离去的背影,袖中铜牌贴着皮肤发烫——凤仪令、明珠郡主、陈砚的\"宁\"字,这些线头正以她为中心,织成一张越来越密的网。

御书房的门在身后重重合上,苏婉儿摸出那张\"调遣凤仪卫\"的纸条。

窗外传来小太监扫雪的声音,\"簌簌\"响着,像极了某些即将破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