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福来钱庄\"时,笔尖突然顿住——名录最后有个被她忽略的小字,是\"赵\"。

窗外传来晨鸟的第一声啼鸣,苏婉儿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把新誊的名录塞进了贴身衣襟。

她摸了摸发间的木簪,那是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此刻正抵着心口发烫。

\"李嬷嬷说过,松竹院的老梅树底下有个暗格。\"她轻声自语,指尖轻轻叩了叩窗下的青石板,\"明日...该去问问她,这暗格还能不能用。\"

晨雾未散时,苏婉儿已掀开锦被。

昨夜誊写的名录还焐在衣襟里,被体温浸得发潮,倒像颗滚烫的棋子。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木簪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生母留下的东西,总在紧要关头给她底气。

松竹院的门刚推开,李嬷嬷端着药碗从廊下转出来。

老嬷嬷的蓝布裙角沾着晨露,见了她便把药碗往石桌上一放:\"昨儿瞧着你房里烛火亮到三更,可是又没睡好?\"

苏婉儿扫了眼药碗里深褐色的汤汁——是李嬷嬷特意熬的安神汤,这几月她总喝。\"嬷嬷,\"她压低声音,拉着李嬷嬷往院角老梅树走,\"昨儿夜里有人进了我房。\"

李嬷嬷的手猛地一抖,药碗差点摔在青石板上。\"可是...可是那小蹄子?\"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枯枝般的手指攥住苏婉儿的手腕,\"老奴就说那苏二姑娘昨儿在祠堂罚跪时,眼珠子转得跟偷腥的猫似的!\"

\"是若柔。\"苏婉儿摸出怀里的名录,\"她抢走了我誊的盐商单子。

嬷嬷,您说过松竹院有暗格...\"

李嬷嬷的目光扫过老梅树盘曲的根系,突然蹲下身,枯枝似的手指叩了叩树根旁第三块青石板。\"当年老夫人未出阁时,常把体己首饰藏这儿。\"她压低声音,指甲掐进石板缝隙,\"可如今府里耳目多,您要查的事...得慢慢来。\"

晨风吹得梅枝簌簌响,一片残瓣落在李嬷嬷花白的鬓角上。

她突然抓住苏婉儿的手按在石板上:\"昨儿柳氏房里的春杏来找老奴借针线,说二姑娘房里烧了半宿炭盆——大夏天烧炭,莫不是要毁什么?\"

苏婉儿的指尖在石板上微微发颤。

原来苏若柔偷了名录后,连夜就要销毁证据!

她望着李嬷嬷眼角的皱纹,突然想起系统里\"智破迷局\"的进度条——原来嬷嬷的提醒,也是线索的一部分。

\"嬷嬷说得是。\"她深吸一口气,把名录重新塞进衣襟,\"我先稳住,再找旁的证据。\"

李嬷嬷这才松了手,转身去捡地上的药碗时,袖中掉出块油亮亮的桂花糕。\"昨儿厨房新做的,\"她搓了搓手,\"您且垫垫肚子,午后去厨房找张厨子...那老小子嘴严,可经不住软话。\"

日头爬上东墙时,苏婉儿提着竹篮晃进厨房。

灶上蒸着藕粉糕,白汽裹着甜香扑在她脸上。

张厨子正抡着菜刀剁排骨,见了她便把刀往案板上一磕:\"三姑娘今儿怎得闲?\"

\"嬷嬷说要给老夫人炖参汤,\"苏婉儿笑着递上竹篮,\"我来讨两朵新鲜银耳。\"她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张叔的手艺,府里谁不夸?

前儿二姑娘还说,您炖的莲子羹比外头楼子里的都好。\"

张厨子的刀顿了顿。

他擦了擦手,从陶罐里捡了两朵雪银耳子放进竹篮:\"二姑娘?

昨儿她房里的小丫鬟来要炭,说是要烤蜜饯——大六月烤蜜饯,当老奴傻呢?\"他突然压低声音,\"前儿老奴去福来钱庄送月钱,撞见柳夫人的陪嫁周妈从后堂出来,怀里还揣着个锦盒...\"

苏婉儿的呼吸一滞。\"福来钱庄?\"她指尖轻轻敲了敲竹篮边缘,\"我记得上个月采买木耳,也是从福来走的账...\"

\"嘘——\"张厨子慌忙看了眼厨房门口,剁排骨的刀又剁得飞起,\"三姑娘聪明,该知道有些事...得等水浑了再摸鱼。\"他突然把竹篮往苏婉儿手里一塞,\"快走吧,莫让人看见。\"

日影西斜时,苏婉儿站在侍卫房门口。

林侍卫长正擦着佩刀,刀鞘上的铜纹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三姑娘请进。\"他起身搬了个木凳,\"可是出什么事了?\"

\"昨夜有人进我房偷东西。\"苏婉儿把昨晚的情形简要说了,\"林大哥可知道,松竹院的夜巡是谁当值?\"

林侍卫长的手猛地收紧,佩刀\"当啷\"一声磕在桌角。\"是王二牛。\"他拧着眉翻出巡更簿,\"这小子昨儿说肚子疼,换了张狗子顶班——张狗子那混球,准是躲在角门喝酒!\"他突然抬头,目光如刀,\"三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审张狗子,再调府里的暗桩查苏二姑娘房里的动静!\"

晚风掀起窗纸,吹得巡更簿哗哗响。

苏婉儿望着林侍卫长腰间的虎符,突然想起系统里\"化解危机\"的进度条——原来每一步筹谋,都在系统的算中。

\"有劳林大哥了。\"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回头,\"明儿老夫人要设家宴,怕是要查中馈账目...若有什么动静,还望林大哥多留意。\"

林侍卫长重重点头,佩刀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

暮色漫进松竹院时,苏婉儿站在老梅树下。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抠开第三块青石板——石板下果然有个巴掌大的暗格,里面躺着半块旧玉佩,刻着\"昭\"字,和她生母留下的木簪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咚——\"的一声惊起满树栖鸟。

苏婉儿把暗格重新盖好,摸了摸发间的木簪。

明日家宴,柳氏和苏若柔怕是要发难,可她手里,早攥着不止一张底牌。

\"小环,\"她对着屋内唤了一声,\"把我那套月白缠枝莲的裙衫找出来。

明儿...该让她们瞧瞧,松竹院的梅,可不是好折的。\"

窗外的暮色渐浓,松竹院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案头那本《大昭盐法》——书页间,半张没烧尽的碎纸片正静静躺着,隐约能看见\"赵\"字的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