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阿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手里端着茶盘,\"皇上特意留了碧螺春,说是您昨日提过爱喝的。\"
苏婉儿深吸一口气,指尖触到腰间玉牌的温度,想起晨起时系统提示的\"助帝分忧\"进度。
她撩起裙角跨过门槛,入目便是赵顼伏案的侧影:玄色常服裹着清瘦肩背,发间玉冠在光影里泛着冷光,比昨日微服时多了几分棱角。
\"苏伴读。\"赵顼并未抬头,笔尖在折子上划出最后一笔,\"说说看,今日理奏疏时,可看出什么门道?\"
苏婉儿喉间发紧。
她早料到赵顼不会寒暄,可真到了跟前,心跳还是撞得肋骨生疼。
案头那盏鎏金鹤嘴烛台还燃着半支蜡烛,火舌舔着她整理过的《盐铁税赋报》,墨迹未干的\"藏富于市\"四个字在烛影里忽明忽暗。
\"回皇上,江南织造的请安折虽满篇称颂,末页却夹着'棉价涨三成'的小字。\"她声音发颤,却强自镇定,\"刑部秋审名单里,二十七人中有五人是江北大水时的流民,罪名多是'哄抢粮栈'——这与户部说的'灾情已控'不符。\"
赵顼终于抬头,凤目微挑:\"继续。\"
\"盐铁税赋报...\"苏婉儿攥紧袖中帕子,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开:\"检测到'智破迷局'任务触发,'巧舌如簧'技能激活。\"她忽然想起阿菊说的淑妃与德妃家族之争,喉间的涩意化作条理清晰的陈述,\"盐铁税改涉及军饷与民生,淑妃兄长提议'增税补饷',德妃兄长主张'维持旧制'。
可奴才前日听老太监说,淮南盐场今岁产额比往年多两成——\"她顿了顿,直视赵顼的眼睛,\"与其争税改,不如查盐场私运。\"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赵顼放下朱笔,指节抵着下颌,目光像把淬了火的刀:\"你怎知淮南盐场产额?\"
\"御书房有本《两淮盐法志》,奴才今早理书时翻到的。\"苏婉儿垂眸,耳尖发烫,\"上面记着各场年例,今年雨水足,产额该是...该是比往年多两成半。\"
赵顼忽然笑了,眼底的冷意散作星子:\"好个过目不忘。\"他起身绕过案几,玄色衣摆扫过她的裙角,\"朕昨日说'你做得好',今日看来,是朕说得轻了。\"
苏婉儿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的灼光。
窗外传来鸦鸣,她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被冷汗浸透——原来刚才那番话,竟比在苏府应对柳夫人时更累。
\"去御花园走走?\"赵顼已走到门边,回头时发冠上的东珠闪了闪,\"阿福说你整理完奏疏,该松快松快。\"
御花园的晚樱正落,粉白的花瓣飘在九曲桥上,像撒了层薄雪。
苏婉儿跟着赵顼走了两步,忽听假山后传来环佩叮当:\"皇上!\"
穿湖蓝宫装的女子从花树后转出,鬓边的珍珠步摇颤得厉害——是德妃。
她身后还跟着穿茜红衫子的淑妃,手里捏着团扇,嘴角挂着笑:\"原是皇上在这儿,臣妾们正说要去御书房给伴读姑娘送些点心呢。\"
苏婉儿心下一跳。
她昨日听阿菊提过这两位,此刻见德妃眼尾微挑,淑妃的团扇正对着自己,哪里还不明白——这是来探底的。
\"德妃、淑妃。\"赵顼停住脚步,语气淡淡的,\"苏伴读是朕钦点的,你们倒比朕还上心?\"
德妃忙福身:\"皇上说笑了。\"她转向苏婉儿,指尖抚过腕间翡翠镯,\"姑娘今日在御书房可还惯?
听说皇上批折子到子时,姑娘可要当心身子。\"
\"有劳娘娘挂心。\"苏婉儿福了福,系统\"巧舌如簧\"的热流涌遍全身,\"御书房炭盆烧得暖,阿福公公又总送姜茶,比苏府的偏院可舒服多了。\"
淑妃的团扇\"唰\"地展开,掩着半张脸笑:\"苏姑娘这是说在苏府受委屈了?\"
\"臣妾在苏府时,最是羡慕二妹的院子。\"苏婉儿垂眸,指尖轻轻碰了碰鬓边银簪——那是生母留下的,\"不过既入了宫,从前的事便如这落樱,吹走了罢。\"
德妃的指甲在翡翠镯上掐出白痕。
她刚要开口,赵顼已抬步往前走:\"时辰不早,朕还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他回头看了眼苏婉儿,\"你且在这儿逛逛,阿福稍后送你回御书房。\"
两位娘娘望着赵顼的背影福了福身,再转头时,德妃的笑里已带了刺:\"姑娘好本事,皇上从前可没陪谁逛过御花园。\"
\"娘娘说笑了。\"苏婉儿后退半步,踩在片落樱上,\"皇上日理万机,奴才不过是替皇上理理折子,哪敢劳驾圣驾?\"
淑妃忽然拽了拽德妃的袖子,目光扫过她腰间的玉牌——那是赵顼昨日给的。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德妃的笑便又甜了几分:\"既是如此,臣妾改日让御膳房送些桂花糕来。\"
\"谢娘娘。\"苏婉儿福得更低了些,直到两位娘娘的环佩声消失在花径尽头,才直起身子。
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望着满径落樱,忽然明白——这宫里头,比苏府的刀更利的,是笑里的箭。
暮色漫上宫墙时,苏婉儿回到御书房旁的偏殿。
案头点着两盏羊角灯,春杏已将她的包裹收拾妥当,锦匣里的生母旧帕叠得方方正正。
她坐在妆台前卸簪子,铜镜里映出窗外渐浓的夜色,忽然想起赵顼今日说的\"做得好\",嘴角便忍不住往上翘。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助帝分忧'任务进度+50%,当前进度80%。
获得技能卡'鉴宝识玉(初级)'。\"
她正对着铜镜轻笑,窗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猫爪挠过青石板,由远及近,在她窗下停住。
苏婉儿呼吸一滞,指尖的银簪\"当啷\"掉在妆匣上。
她迅速吹灭案头的灯,借着月光摸到床头的锦被,刚躺下便听见窗纸被轻轻戳了戳——
\"苏姑娘睡了么?\"
是阿菊的声音?还是...
苏婉儿闭紧眼睛,假装均匀的呼吸声在暗夜里起伏。
窗外的脚步声又响了两声,渐渐往远处去了。
她攥紧被角,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心跳得像擂鼓——这宫里的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