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支吾了两句,梗着脖子道:“哪天晚上?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时嘉望向晏宁,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一向张牙舞爪的女孩子脸上看见这样支离破碎的神情,看得他的心揪着疼。
“你算计我,以前的情分就自不提了。我只告诉你,二丫还等着你回去,你莫要如此撒泼犯浑了。”
她垂眸喃喃,声音好似自极远处传来,空洞而没有情绪。
说罢,不等阿牛再说什么,她毅然转头,离开了马房。
天色渐暗,她独自前行在来时的路上,突然心底一片悲凉。
嫂嫂说得对,人长大了,总要同过去作别。
她认识的阿牛,是那个在她打架没打赢的时候挽着袖子给她找回场子的大哥哥,而不是眼下这个时嘉口中随着所谓的“明王”作乱,算计她晏宁,欺压劫掠百姓的阿牛。
至于时嘉讲的是不是实情,她却是从来不曾怀疑的。
以时嘉的身份,有什么必要编造理由去污赖阿牛一个泥腿子?
而且当日夜里,她亲耳听到的鸟鸣声,是独属于她和阿牛的秘密。
当二丫总是疑惑,为什么阿牛去寻晏宁的时候,不多会儿她就出来了,不似她,总是在门房里等了很久,才能看见阿宁的身影。
信任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若你心里起疑,不消轻轻一碰,它自己就坍塌倒地了。
江南安静地跟在晏宁身后,看着她走进了晏家人住的院落,这才悄然回转。
晏老太太白日里坐车累着了,早已经歇下。
乔氏来房间里看了几回,没有找到晏宁,正自责怪兰心没将她看护好,一抬眼看见了自外头回来的晏宁,忙迎了上去。
“这是去了哪里回来?一头一脸的汗,我叫婆子烧了水你洗一下,去去暑气,免得明日上船了晕船难受。”
“多谢嫂嫂,我不晕船。”晏宁双目无神,从乔氏身边晃了过去,茫然走到自己住的屋子里头,倒头躺下拉了张薄被盖了脸。
其实她的心里说不上有多难过,只是觉得没甚么意思。
自小到大的玩伴,算计拿她做那投名状,人心就是这样的易变吗?
闷在被子里头出了满身的汗,当晚晏宁便发起烧来,将兰心吓得半夜喊了刘妈妈起来去外头寻大夫。
这院儿里的吵嚷声惊醒了隔壁的时嘉,打听清楚之后,怕是事情缘由要从自己这边说起,不由懊恼不已。
他亲自拿了靖国公的帖子去求了这边告老还乡的一位老御医,大半夜把人请了过来,问诊开方拿药,皆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直到天明,晏宁的烧才退了下去。
满院子的人跟着熬了一夜,短了精神,晏谨怕晏老太太年事已高,勉强上船身体不适,只好在这里又耽搁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