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破茧成蝶(1 / 2)

林妙音那只微凉的手,如同铁铸的枷锁,稳稳地按在许忘的后肩上。指尖传来的力道不大,却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瞬间穿透了他沸腾的杀意和狂暴的怒火,直抵心神深处。

“许忘!你现在去了,前面所有的努力就将白费!”她的声音清冷如冰泉,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许忘身体猛地一僵,冲势被硬生生遏制。他当然明白!识元体初成在即,此刻出去,面对羽骁的九曲大环功,依旧是九死一生!可……他透过那狭窄的窗缝,死死盯着甲板上被绳索捆缚、嘴角染血的凤九。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那双望向醉忘归方向、仿佛带着无声嘱托的眼眸,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凤九,那个在磐城大理寺后巷的生死关头将他拉入黑暗甬道的女子,那个在废弃药铺地下室为他疗伤、点破他“潜鳞卫影牙”身份的女子,那个甘愿以宋家媳妇身份掩护他、最终却因他身份暴露而落入虎口的同伴!虽非真正的恋人,却是数次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战友!眼睁睁看着她被如此折辱,心如刀绞!

“忍耐。”林妙音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有两个字,却重若千钧。她静静地站在许忘身后,目光平静地穿透石门,仿佛能直接看到外面那场卑劣的闹剧。

许忘猛地回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林妙音平静无波的脸庞。理智与愤怒在脑中激烈交锋,如同两头凶兽在撕咬。他胸膛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掌心。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在滚油中煎熬。

最终,他眼中翻腾的杀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痛苦。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滔天的恨意和无力感一同吸入肺腑碾碎,然后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灵魂深处挤出的叹息:“唉——!”

这一声叹息,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松开了紧握的刀柄,任由冰冷的绣春刀滑落在地,发出“哐啷”一声轻响。他不再看窗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回密室中央的蒲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门外的喧嚣,清晰地传入耳中。

“许忘!你个没用的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见死不救,枉为男人!我若是你,干脆跳进这湖中寻个短见,省得丢人现眼!”宋子卿那尖利刻薄、狐假虎威的声音格外刺耳,充满了恶毒的兴奋,“来啊,出来啊!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甲板上,凤九紧咬着下唇,秀美的眉头因痛苦而紧锁,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羽骁那阴鸷的手指,正带着戏谑的力道,在她右肩的伤口处狠狠按压!钻心的疼痛让她身体剧烈颤抖,但她死死咬住牙关,硬是一声未吭。那双倔强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醉忘归的方向,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

“哈哈哈……骨头还挺硬!”“看你能撑多久!”湖面风声中,夹杂着侍卫们肆无忌惮的讥笑。

许忘盘膝坐下,闭上双眼,试图将心神沉入那刚刚触摸到的识元之境。然而,凤九那无声的痛苦眼神,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不可意气用事。”林妙音的声音如同警钟,再次在密室内轻轻回荡。

就在这时,甲板上传来凤九虚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豁出一切意味的呼喊:“许忘!你莫要管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留着性命……完成你的使命!成大事者,不拘小情小义!别忘了……我们入门之前立下的誓!”

“誓”字出口,她的声音已然带上了难以抑制的颤抖,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许忘强行构筑的心理防线!她不是在求救,而是在诀别!在用生命提醒他肩负的责任!许忘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撕裂,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林妙音适时开口,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他们只是利用她作饵,暂时不会下杀手!此刻最紧要的,是突破最后一步!识元体一成,方有一线生机救她!”

救她!这两个字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许忘濒临崩溃的意志。他猛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却已不再是疯狂的杀意,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心下一横,他再次强行闭上双目,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愤怒、悲痛、对凤九的担忧、对羽骁的刻骨仇恨——统统化作一股狂暴的洪流,狠狠压入丹田识海,成为冲击那最后关隘的燃料!

“给我——破!”他在心中无声地咆哮,全力运转识元体的法门!体内初成的识元之力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疯狂地冲击着四肢百骸的每一处隐秘节点!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血脉如同岩浆奔涌,剧烈的痛楚席卷全身,但他浑然不觉!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识海深处那一点即将破茧而出的灵光之上!

密室外,羽骁那张俊美却扭曲的脸上,耐心终于耗尽。他看着醉忘归紧闭的大门,眼神阴冷如毒蛇。凤九的呼喊非但没有引出许忘,反而像是给了对方某种力量?这让他感到了被戏弄的暴怒!

“好!好一个重情重义!”羽骁阴恻恻地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残忍的快意,“既然你的情郎如此铁石心肠,那留着你,也就没用了!”

他话音未落,一直按压在凤九肩头的手指,陡然化作一道凌厉的指风!不再是戏谑的折磨,而是凝聚了净相境功力的致命一击——灵犀指力!目标,直指凤九的心口!

“不——!”密室内,许忘的精神高度凝聚,对外界的感知反而异常敏锐。羽骁杀机迸发的刹那,他心神巨震,强行中断了冲击关隘的进程!那最后一步,终究是差了一丝!

“轰!”

密室厚重的石门被一股沛然巨力由内向外猛地撞开!木屑纷飞中,一道身影如离弦的血色箭矢,带着决绝的杀意和狂暴的气息,瞬间冲出醉忘归的大门!

正是许忘!

他终究没能忍住!或者说,凤九命悬一线的危机,彻底引爆了他压抑到极限的火山!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映入眼帘的,是羽骁那只闪烁着阴冷光泽的手指,如同毒蛇的獠牙,已然狠狠刺入了凤九的胸口!

“噗嗤——!”

鲜血,瞬间染红了凤九胸前的衣襟,如同雪地里绽开的刺目红梅!

“啊——!”凤九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但在意识彻底消散前,她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头,望向那个冲出来的身影,嘴唇翕动,拼尽全力喊出了一句暗语:

“龙头在前,子鼠为下,五百里朱雀齐飞!许忘,你记住了吗?!”

声音微弱却清晰,如同杜鹃啼血!

许忘脑中“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杏州六扇门最高级别的方位暗语!龙鼠为方向,朱雀指代秘信,五百里是距离!凤九在用生命告诉他扳倒羽家的关键证据藏匿之处!

“我记住了!九儿!”许忘目眦欲裂,狂吼出声!

但一切都太晚了。

“哈哈哈!现在出来?太晚了!”羽骁狂笑一声,脸上尽是残忍的快意。他猛地抽回染血的手指,看也不看软倒在甲板上、生机迅速流逝的凤九,目光森冷地锁定许忘,“我先送她上路,再来好好炮制你!”

随着羽骁的手势,早已严阵以待的上百名侍卫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刀剑出鞘,弓弩上弦,瞬间从四面八方合围上来,彻底封死了许忘退回醉忘归的所有路径!杀气凛然,水泄不通!

许忘站在包围圈的中心,绣春刀斜指地面。他不再看那冰冷的退路,也无需再看。凤九倒下的身影,胸口那刺目的血红,还有她最后那句用生命传递的暗语,已经彻底点燃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暴戾与毁灭!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凄厉咆哮,猛地从许忘喉咙深处迸发出来!这咆哮声蕴含着无尽的悲痛、滔天的愤怒和玉石俱焚的决绝,瞬间盖过了湖面的风声和侍卫的叫嚣!

伴随着这声咆哮,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势,骤然从许忘体内爆发出来!

肉眼可见的,他原本乌黑的发丝,竟在瞬息之间泛起一层诡异的银芒!周身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银蛇在游走、鼓胀!筋骨深处发出密集如炒豆般的噼啪爆响!一股远超初相境巅峰的、带着原始洪荒气息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彻底喷发,席卷而出!

“杀——!”许忘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羽骁,整个人化作一道拖着银色残影的流光,无视了所有挡在身前的刀剑,直扑目标!

挡我者死!

绣春刀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刀光不再是单纯的寒芒,而是裹挟着一层淡淡的、却令人心悸的银辉!刀影如血霞,又似奔雷!快!准!狠!带着许忘所有的愤怒与悲痛!

“噗噗噗噗——!”

刀锋过处,血花绽放!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侍卫,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那狂暴的刀光瞬间撕裂!残肢断臂混合着温热的鲜血,如同雨点般洒落甲板!

凶悍的侍卫们,被这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景象彻底震慑!那银发狂舞、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让他们从心底升起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包围圈,瞬间崩溃!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的蚁群,惊恐地向后退缩,阵型大乱!

“滚开!”宋子卿不知死活,仗着几分三脚猫功夫,还想在羽骁面前表现,怪叫一声,挥剑刺向许忘侧翼。

“找死!”许忘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左手随意一挥,一股无形的沛然巨力如同重锤般轰然击出!

“嘭!”宋子卿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整个人惨嚎着倒飞出去,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噗通”一声栽进冰冷的陵道湖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多少,便消失无踪。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承畴,在许忘爆发气势的瞬间,瞳孔便骤然收缩!当看到许忘发丝泛银、气势突变,举手投足间轻易撕裂侍卫、轰飞宋子卿时,他脸上的从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骇然!

“识元体!”他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这小子……居然在极怒之下破茧成蝶,炼成了识元体?!”他毕竟见多识广,深知这意味着什么。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几乎是本能地,脚下发力,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暴退,瞬间拉开十余丈的距离,只想远离这片是非杀戮之地!

“装神弄鬼!给我死!”羽骁也被许忘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得心头一跳,但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净相境三重的九曲大环功全力催动!双掌赤红如火,两道灼热狂暴的赤色气浪,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火龙,咆哮着轰向迎面冲来的许忘!气浪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被灼烧的噼啪声,威势惊人!

许忘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灼热洪流扑面而来,足以将他瞬间焚成焦炭!但他眼中只有羽骁那张狰狞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