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沈浪和沈建国、沈爱国兄弟一起出发去了轧钢厂。
红星轧钢厂门口,沈爱国那张被长年日晒风吹刻满深纹的脸膛上,此刻混杂着好奇与一种近乎惶恐的拘谨。
他肩上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旧蓝布包袱,手指紧紧攥着包袱的结,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眼睛,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浑浊和朴实,不安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吞吐着庞大噪音和人流的钢铁巨兽,以及门口持枪站岗、表情严肃的保卫科干事。
“二叔,走这边。”沈浪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沉稳。
他微微侧身,示意沈爱国跟上,迈步踏进了轧钢厂喧嚣的大门。
机器的轰鸣、金属的撞击、蒸汽的嘶吼瞬间放大了数倍,扑面而来。
沈爱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脚步有些迟疑地跟上沈浪,努力挺直那被生活压得微驼的腰背,紧紧跟在侄子那深蓝色的背影之后,仿佛那是他在这片陌生钢铁丛林里唯一的浮木。
人事科的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沈浪保卫科长的身份就是一张无形的通行证,表格上需要签字的地方,都有人提前低声细语地指点着。
沈爱国粗糙的手指捏着蘸水钢笔,手心全是汗,歪歪扭扭地在几张表格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一枚簇新的、带着油墨味的工作证递到他手里时,他几乎有些拿不稳。
硬硬的塑料壳下面,贴着照片的卡片上,清晰地印着:“红星轧钢厂采购三科沈爱国”。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那光滑的表面和凸起的字迹,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把那小小的证件,无比珍重地揣进了棉袄最贴身的口袋里。
接着到了后勤处领了工服和一些生活用品。
到了房管科,刘小军还是一如既往抽着烟看着报。沈浪一进来就直奔他而去,往他桌子上扔了一包中华。
“刘哥,这是我二叔,你给他挑个好地方。离我家近一点。”沈浪和刘小军丝毫没有客气,坐在他对面就点燃了一根烟。
“沈科长,你这生活也忒好了。”刘小军看着手中未拆封的中华烟,先是感叹了一句,眼里闪闪发光。随后又马上说道:“我这就给你找。”
他对沈浪的态度丝毫不介意,沈浪保卫科科长的身份,他不敢得罪。更何况,李副厂长还亲自打过招呼,只要沈浪带人过来就特事特办。
李怀德在年前已经升任为红星轧钢厂副厂长了。主管后勤及行政方面工作。
刘小军找了一遍房屋登记册,从抽屉里“哗啦”一声拎出两把黄铜钥匙,随意地拍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钥匙上拴着一小块粗糙的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地址:“南锣鼓巷1号,西厢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