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张着嘴,下巴上挂着的冰凌随着身体的轻颤而抖动,那双眼睛,此刻却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塞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死死盯着那头被一箭贯眼、小山般瘫倒的公猪,又猛地转向那头脖颈被洞穿、还在微微抽搐的半大野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运转,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二叔沈爱国更是面无人色。
他手里那杆卡了壳的猎枪不知何时已经滑落,沉重的枪身砸进松软的雪地里,只露出半截乌黑的枪管。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极北的酷寒瞬间冻成了冰雕。
他看看自己那杆哑火的“烧火棍”,又看看我手中那柄古朴、此刻却散发着无形煞气的桦木弓,最后目光落回到雪地上那三具尚在微微痉挛的庞大兽尸上。
他那张被山风刻满沟壑、向来粗豪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动着,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近乎恐惧的迷茫和动摇。
“哥!哥!”沈涛的尖叫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狂喜,猛地打破了死寂。
他从藏身的灌木后连滚带爬地扑出来,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头撞在我身上,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隔着厚厚的棉衣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仰着头,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涕泪横流,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崇拜的火焰,“野猪!三头!全是你!全是你射死的!哥!你太神了!”他的声音尖锐地撕裂着冰冷的空气,在寂静的林间反复回荡。
父亲沈建国和二叔被沈涛的尖叫惊醒。
父亲沈建国如梦初醒般猛地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似乎刺穿了他的肺腑。
他踉跄了一下,终于艰难地放下了那杆始终未能击发的猎枪,枪托重重顿在雪地上。
他看向我,嘴唇哆嗦着,那目光复杂得如同搅乱的墨池,震惊、后怕、残余的恐惧,还有一种被彻底颠覆的认知所带来的巨大冲击,最终都化作一声干涩到极点的低语:“浪子……你……” 后面的话,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卡在喉咙深处。
二叔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厉害,如同砂纸摩擦:“老天爷……这……这弓……”他盯着沈浪手中的弓,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来自洪荒的凶器。
沈浪没有回应他们的震撼。
雪地里弥漫开来的浓重血腥味像无形的钩子,吸引着更深处的东西。捕猎的经验仿佛又在耳边低语:“风里的血,是开饭的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