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狠。
他死死盯着沈浪,像是在评估这年轻人话里的分量和意图。上报厂办?那等于把他李怀德送上了绞刑架。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件事捅出去会是什么后果?厂里那些早就眼红他这个位置的人……冷汗几乎要沁出他的鬓角……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沈浪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替对方着想的体贴:“但我想了一夜,真这么报上去,动静太大。对咱们厂的整体形象不好,尤其……对您负责的后勤这块工作,影响恐怕更直接。”
他顿了顿,看着李怀德紧绷的、等待下文的表情,才从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折得整整齐齐的信封,递了过去,“所以,我斗胆先压着,没上报。这是我连夜草拟的一个东西,关于仓库管理的几点初步整改想法,还有……对昨晚这个案子的处理建议。您先过过目?”
李怀德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薄薄的信封上,又缓缓抬起,重新落在沈浪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上。
胡同里死寂一片,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车铃响。
他那双圆滑世故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惊疑、愤怒、后怕、权衡,最后,一种深沉的探究占了上风。
他伸出保养得相当不错、手指圆润的手,接过了那个信封。动作很慢,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捏着信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他盯着沈浪,脸上那点残余的客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赤裸裸的审视。
足足过了有十几秒,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地上:“沈科长……这‘三猴子’,现在怎么样?”
“人很好,”沈浪回答得干脆利落,“就在我们科里,很‘老实’。除了昨晚抓他的两个人,暂时还没其他人知道审问的具体细节。”
“嗯。”李怀德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回应,听不出情绪。
他终于低下头,用有些僵硬的动作,撕开了信封的封口,抽出里面薄薄的两页信纸。
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他看得很慢,异常地慢。
沈浪安静地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目光平静地投向胡同尽头那片渐渐亮起来的鱼肚白。
寒风卷过,吹动他军大衣的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