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越过脸色煞白的贾张氏,精准地落在易忠海那张努力维持着“公正”的脸上。
炉火跳跃的光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忽明忽暗。
“易忠海,”沈浪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冰封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能冻住骨髓的寒意,“您说得对,远亲不如近邻。”
他手腕微微一动,那勺滚烫粘稠、冒着灼人热气的琥珀色糖浆,在碗沿上轻轻晃了晃,粘稠的液体拉出细长的金丝,似乎随时会滴落下来。
“不过,我这人,最认死理。”沈浪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易忠海骤然收缩的瞳孔上,“这肉,是我冲锋陷阵在前线作战,用血和汗换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顿了顿,那勺滚烫的糖浆在碗沿上方危险地悬停着,甜腻焦香的气息弥漫开来,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既然易师傅这么看重邻里情分,这么心疼贾家困难,”沈浪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近乎刻薄的清晰。
“要不……您老替贾家,把这块肉钱先垫上?您德高望重,又是院里的一大爷,这点‘远亲不如近邻’的心意,总该有吧?您先垫上钱,我立马让棒梗把肉还您。这‘接济’,算您的。和气,不就保住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四合院死寂一片。
只有沈浪家炉膛里,蜂窝煤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锅里那勺滚烫糖色偶尔冒出的“咕嘟”声,清晰得刺耳。
易忠海的脸,在炉火跳动的光影下,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变成一片难看的灰败。
他嘴唇哆嗦着,指着沈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脖子。
那张精心维持的、代表“公道”和“威信”的面具,在沈浪这毫不留情的一勺滚烫“糖色”和直指核心的“垫钱”要求面前,被烫得嗤嗤作响,彻底碎裂开来,露出了底下那点斤斤计较、只想动嘴皮子占道德高地的底色。
沈浪不再看门口那几张精彩纷呈的脸。他手腕稳稳一倾,那勺滚烫粘稠、散发着致命甜香的琥珀色糖浆,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精准,哗啦一声,全部浇淋进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焯过水的红烧肉上。
“刺啦——!!!”
一声更加剧烈、更加霸道的爆响猛然炸开!滚烫的糖浆与微带水汽的排骨激烈碰撞,腾起一片巨大的、甜香四溢的白雾!
这声音,这香气,比之前的爆炒肉片更加嚣张跋扈,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酣畅淋漓的穿透力,蛮横地撞开薄薄的木门,汹涌澎湃地灌满了整个四合院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盖过了贾张氏残留的干嚎,压垮了易忠海徒劳的喘息。
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焦糖肉香,混合着油脂的丰腴,像一只无形而沉重的大手,狠狠攥住了院里每一个人的嗅觉神经,也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旁观者的脸上。
邻居们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眼神复杂地在那扇飘出致命香气的门板、脸色灰败僵硬、嘴巴无声开合的易忠海、以及贾家婆媳那煞白惊惶的脸上来回逡巡。
而易忠海望着贾张氏那张肥胖的脸说了句不管了,就灰溜溜地背着手,转身回了自己屋,但那阴翳的眼神仿佛在谋划着什么。
贾张氏也扯着棒梗,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臊眉耷眼地缩回了自家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