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烛火跳跃的微响。亲卫首领垂首肃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能感觉到王爷周身散发出的气压在悄然改变,不再是之前的闲适慵懒,而是变得沉凝、冰冷,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苏箐竹……” 萧景恒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像是在咀嚼一个陌生又突然闯入棋盘的变数。“那个据说在边关死了丈夫,带着六个拖油瓶的……小寡妇?”
他抬起眼,烛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跳跃着冰冷的光。“查。” 一个字,斩钉截铁。
“是!” 亲卫首领立刻应声。
“动用‘暗柳’,不惜代价。” 萧景恒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给我盯死箐竹山庄,特别是那个苏箐竹和她那六个孩子的一举一动。她卖出的所有东西,尤其是所谓的‘仙果’、‘灵泉’、‘神药’,想办法弄到样本。山庄内部,尤其是她居住的核心区域,想办法渗透进去,我要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尤其是财富和那些神奇之物的来源。”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还有,那个‘翊王’……萧翊……查清楚他的一切,祖籍、出身、过往经历,特别是他‘战死’前后的所有细节。任何可能与云州小山村、与这个苏箐竹产生关联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属下明白!” 亲卫首领心头一凛。“暗柳”是王爷手中最隐秘、最锋利的一把刀,轻易不动用。看来,王爷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寡妇和她可能隐藏的秘密,重视程度远超想象。
“另外,” 萧景恒的目光再次落回信纸上柳如烟最后那句充满怨毒和警示的话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告诉柳如烟,她的‘忠心’,本王记下了。让她继续蛰伏,盯紧目标,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她的‘功劳’,本王日后自有厚赏。”
“是!”
亲卫首领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如同融入暗影。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萧景恒缓缓靠回椅背,重新捻起那枚白玉棋子,却久久没有落下。他深邃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烛火,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个名为云州、名为小山村、名为箐竹山庄的地方,落在了那个叫苏箐竹的女人身上。
“灵泉……神药……” 他低声自语,指间的白玉棋子被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表面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寒意。“能让一个穷困潦倒的寡妇,短短时日脱胎换骨,聚财纳人,还能培养出那般不凡的子嗣……呵。”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逸出唇瓣,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翊……战死……画像相似……” 他眼神闪烁,无数的念头在深邃的眼底翻涌、碰撞,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若真有关联……那就有趣了。”
他手中的棋子终于落下,却不是放在棋盘上原有的格局中,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啪”地一声,重重敲在了棋盘边缘一处空白的、原本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交叉点上。那清脆的声响,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决绝。
烛火猛地跳跃了一下,将萧景恒半边脸庞映照得半明半暗。他盯着那个被他强行占据的空白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偏远的山庄,那个神秘的寡妇,以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终将成为他宏大棋局上,一枚值得掌控、也必须掌控的关键棋子。
“苏箐竹……” 他再次念出这个名字,这一次,声音里没了疑问,只剩下冰冷的玩味和一种势在必得的笃定。“能让柳如烟那蠢货如此失态,又能拿出这些……好东西。看来,是本王小觑了这穷乡僻壤。”
他拿起那张写满情报的信纸,凑近跳动的烛火。火舌贪婪地舔舐上纸角,迅速蔓延开来,橘红色的火焰映照着他幽深的瞳孔,将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吞噬进光与热之中。
看着信纸在手中化为灰烬,点点黑蝶般的余烬飘落案几,萧景恒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些。未尽的话语消散在沉水香里,只余下一室陡然升腾的、无声的压迫与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