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在这里猛地中断,光幕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熄灭。徽章表面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冰冷金属的死寂。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提示从未发生过。
洛兰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七座幽灵金库”!关联“野狼领”和“军务部后勤司”!还有那个名字——“坎贝尔”!海因里希军务大臣最信任的侄子,掌管后勤司的实权人物!最后那个“藏在……”之后的空白,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而原主洛兰,就跌落在这悬崖之下!这枚徽章,不仅是他家族的象征,更被他用来记录了最后的、未及写完的绝命线索!它被动地记录下了原主在生命最后关头灌注的、充满恐惧与绝望的精神印记!之前未曾显现,直到今日被自己的魔法和死亡的威胁双重激活!
档案室沉重的橡木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忠心耿耿的老管家马尔茨跌跌撞撞地闯入,苍老的脸上血色尽褪,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惶与担忧:“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刚才……刚才这房间里突然爆发出好强的魔力波动!连外面的守卫都被惊动了!女皇陛下刚刚也派人来询问……”他浑浊的眼睛急切地扫过洛兰惨白的脸、凌乱的头发和被汗水浸透的额角,目光最终定格在她手中紧握着的那枚克劳迪乌斯徽章上,声音戛然而止。
洛兰疲惫地抬起头,将徽章递向马尔茨,声音沙哑而低沉:“没事,马尔茨。一点……小意外。这个,”她示意那冰冷的菱形金属,“它救了我。”她顿了顿,看着老管家眼底深处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这枚徽章……它刚才似乎……记录了一些东西。关于洛兰……关于她最后时刻的……”她点到为止。
马尔茨伸出枯槁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浸染了主人鲜血与秘密的徽章。他掏出一方干净柔软的丝帕,眼神复杂至极——混杂着无尽的悲痛、深沉的怀念,以及一丝面对未知的惊悸。他极其细致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徽章表面,指尖尤其轻柔地抚过中心区域那个古老而繁复的荆棘缠绕权杖的家族纹章。
“小姐……她从不离身……”马尔茨的声音哽咽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艰难挤压出来,“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对着它冥想……老爷……老老爷还在世时曾说……这徽章……这纹章……连接着克劳迪乌斯血脉深处最古老的契约……是诅咒……也是力量之源……” 他将擦拭得光洁如新的徽章,如同奉还圣物般,郑重地放回洛兰的手中,布满皱纹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小姐她……她一定是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禁忌……触怒了那些盘踞在帝国阴影里的巨兽……大人,您现在走的,正是她未走完的……那条染血的路啊!”最后的话语带着泣音,沉重的绝望感几乎将空气冻结。他佝偻着背,缓缓退出档案室,留下一个被巨大悲伤压垮的背影。
洛兰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石椅上,指腹紧紧按压着徽章中心那冰冷的荆棘权杖纹路。触感坚硬而深刻。掌心传来的寒意沿着手臂蔓延,一直侵入心脏。原主洛兰留在光幕上的最后字迹——“藏在……”——像一个黑洞般吸附着她所有的思绪。那个位置,那个足以将海因里希乃至其背后庞大势力钉死的致命证据藏匿点,究竟在哪里?
突然,窗棂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刮擦声。
嗒、嗒。
洛兰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鹰隼,直射向声音来源的窗外。档案室位于高塔中层,窗外是垂直的、光滑的石壁。
窗外浓重的夜色里,只有冰冷的星光。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窥视感仿佛只是幻觉。可她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声音响起的方向,黑暗深处,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曾短暂地穿透窗棂缝隙,落在她的身上,如同毒蛇评估着猎物。那道目光随即彻底隐没于黑暗,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存在过。
敌人并未走远。他们潜伏在阴影里,无处不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她的发现,或者至少,知道了她的危险。原主洛兰以生命探索的谜题,此刻像一座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山,轰然压在了她的肩头。这不是简单的财政危机,这是一场笼罩在帝国上空、由鲜血和谎言编织的巨大阴谋,而她被命运——或许更是被这具身体所背负的血脉和那枚冰冷的徽章——推到了风暴的最中心。
洛兰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木窗,深秋带着霜寒气息的夜风猛地灌入,吹散档案室内的浊气,也令她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头顶是帝国首都辽阔而深沉的夜空,冷月如钩,洒下清辉,照亮下方鳞次栉比的尖顶和塔楼,轮廓冰冷而坚硬。
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徽章那凹凸的纹路。冰冷的触感之下,似乎有某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微弱却坚韧的回响,伴随着那数字魔法残留的暖意,在胸腔里搏动。
原主洛兰未走完的路……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任由那寒意刺入肺腑,眼神却在月光下逐渐沉淀,凝聚出孤注一掷的决绝。“那么,”洛兰对着沉沉的夜色,也对着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另一个不屈的灵魂,低语道,“就让我看看,这‘幽灵金库’,到底藏在哪里。看看这条染血的路,能通往何处。”
月光将她的侧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纤长而孤绝。那枚克劳迪乌斯徽章紧贴着她的心口,在清冷的月华下,中心那荆棘权杖的古老纹章仿佛流转着一丝幽暗的血色光泽。
风暴,已然在无声中酝酿至临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