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静默了片刻,沉重的门轴终于发出“嘎吱——”一声长响,缓缓向内打开。依旧是那位老仆,但这次,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侧身让开了一条通路。厅堂的门敞开着,沮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只见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甚至带着几处细微补丁的深色葛布衣袍,身形挺拔依旧,但面容清癯了许多。沮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无波。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人心最深处的隐秘。
“罗使君,”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冒雨亲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他的目光扫过我湿透的衣襟,眼神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但旋即又被更深的冷意覆盖。“可是欲使授,效苏秦、张仪之故事,为新主游说四方?亦或……”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穿透力,直刺人心,“欲使授作那朝秦暮楚、不忠不义的贰臣?!”
“公与先生,”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密集的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诚,“文通此来,非为求一谋士,更非欲使先生为贰臣!”我目光灼灼的道,“韩文节之结局,非我所愿,亦非天下所愿!其性柔懦,难当乱世洪流,纵无我罗文通,亦有袁本初、曹孟德之流环伺。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此非先生当日泣血进谏时便已洞见之事吗?”
此时雨势更急,天地间一片苍茫。沮授的身体似乎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当今天下,群雄并起,苍生倒悬,百姓流离!”我的声音陡然激昂起来,盖过了隆隆雨声,“黄巾虽平,余烬未熄;董卓暴虐,余毒犹存;关东诸侯,各怀异志,名为讨逆,实则争权夺利!冀州沃土,并州雄关,在先生眼中,是罗文通一人之私产?不!”我用力一挥手臂,指向灰蒙蒙的雨幕之外,“此乃大河以北数百万黎民身家性命之所系!是乱世中一方稍得喘息之净土!文通纵有不德,亦知此身此位,非为一己之荣华!”
“先生责我以忠义。敢问先生,”我的目光紧紧锁住他,语气转为深沉的诘问,“忠于一人之名节,与救百万生民于水火,孰轻?孰重?先生满腹经纶,一身才学,难道真要困守于这方寸草庐,任凭胸中丘壑化为尘土,坐视桑梓故土再陷兵灾,而无动于衷吗?”“这岂是真正的‘忠义’?此乃怯懦!是逃避!是对苍生之不负责任!”最后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沮授耳畔。
终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雨水浸透了他的发髻,几缕湿发贴在苍白的额角。他的眼神依旧复杂,但先前那种磐石般的冰冷与抗拒,已然碎裂。
“使君……”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字都从砂砾中磨砺而出,“此言……何其锋利……直刺肺腑……”
他没有再说拒绝的话,但也没有应允。那漫长的沉默,和那双眼中翻腾的巨浪,已是最好的回答。那扇紧闭的心扉,在疾风骤雨的叩击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秋风渐紧,吹落了邺城府衙中的最后几片梧桐叶。沮授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漾几片涟漪后便杳无踪迹。田丰和戏忠数次旁敲侧击,我只道:“金石将开,火候未到。” 心中那份笃定,却来自第二次拜访时,他眼中那碎裂的坚冰与翻涌的巨浪。
深秋的午后,天高云淡,阳光带着一种澄澈的暖意。我第三次轻车简从,踏上通往广平的路途。沮家坞堡的院门依旧朴素,却敞开着。庭院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几盆秋菊在墙角吐露着清雅的芬芳。厅堂的门也开着,里面传出孩童稚嫩的诵读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我没有惊动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直到那篇《梁惠王上》诵读完毕,童子被老仆领走,我才举步踏入厅堂。
沮授闻声,缓缓转过身来。数月不见,他气色似乎好了一些,眉宇间那层郁结的阴霾也消散不少。看到我,他眼中并无太多惊讶,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早已料到我会来。
“罗使君又来了。”他的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先生,”我抬起头,目光坦诚地迎向他审视的眼神,“今日此来,不为虚言,只问策于先生。冀并初定,外有曹操、袁绍虎视眈眈,内有余孽未清,流民失所。当此百废待兴、危机四伏之时,先生以为,首务当为何?”
“河北,”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去岁蝗旱,今春又逢兵祸,百姓流离,田野荒芜。使君新得两州,根基未固,强邻在侧,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刺向我,仿佛要看穿我所有的急功近利,“然,当此之时,使君若急于秣马厉兵,北向争锋,或纵兵四出,清剿所谓‘余孽’……”他微微一顿,语气陡然加重,“则无异于抱薪救火,徒耗民力,自毁长城!”
我的心神随之一震。他的手指在河北那片土地上轻轻一叩:“首务?唯在‘生息’二字!当倾两州之力,开仓廪,贷粮种,招抚流民,劝课农桑。百姓得以喘息,则冀并自安。民安则粮足,粮足则兵精,根基稳固,再观天下之变,徐图进取,方为万全之策。”
“先生一言,拨云见日!”我心中激荡,忍不住朗声道,“此乃固本培元之大道!文通受教了!”我郑重地向他拱手,深深一揖。
“使君,”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与决然,“三次相顾,礼遇备至,剖心沥胆,言及苍生。授非草木顽石,岂能无感?”他绕过几案,走到厅堂中央,整了整身上那件旧袍的衣襟。动作庄重而缓慢。然后面向我,后退一步,撩起衣袍前襟,双膝跪地,以最隆重的顿首之礼,深深拜下。
“此心此身,尽付主公!愿竭驽钝,效犬马之劳!”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
“先生请起!”我心中亦是激荡难平,急忙上前,双手用力将他搀扶起来。他的手心微凉,却异常有力。“得先生相助,实乃文通之幸,两州苍生之福!”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炽热而坚定,“自此,天下棋局,你我共执之!”
沮授加入我的麾下后,立刻展现出了他的才智和能力。他为冀州和并州的治理提出了许多宝贵的建议,帮助我进一步稳固了势力。同时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和尊重。
在人事上,经过与大家商议后,也做了一些调整:任命张任将军为并州军主将,张合为副将,沮授为并州军军师,目前并州军共计五万。任命赵云将军为冀州军主将,张辽为副将,田丰为冀州军军师,目前冀州军六万。我自请为并、冀二州州牧,镇北将军。戏忠为将军府军师,陈到为将军府亲卫军主将,统领亲卫军五千。接着由戏忠向长安朝廷发岀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