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稠授首,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西凉诸军阀的末日,在司隶大地上演得更加惨烈。
得知樊稠死讯、财宝尽失,又闻潼关彻底断绝粮道,李傕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他不再满足于与郭汜的内斗,将所有的怒火与恐惧倾泻在了无辜的百姓身上。
“郭阿多!马寿成!你们要我死?好!好!好!”李傕站在未央宫残破的宫墙上,望着城内升腾起的滚滚浓烟(那是他下令焚烧西市“通敌”商铺和民居的大火),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红光,“传令!驱赶城内所有流民!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充作前锋,给我踏平金城!告诉那些贱民,攻下金城,有粮!攻不下,就死在路上,给大军当口粮!”
这道灭绝人性的命令,如同瘟疫般迅速执行。数万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流民,在皮鞭和刀枪的驱赶下,如同绝望的牲口,被驱离了已成废墟的家园,在风雪中踏上通往金城的死亡之路。沿途,倒毙者不计其数。饥饿的流民开始易子而食,荒野中随处可见被啃噬过的细小骸骨。
郭汜的日子同样走到了尽头。在蓝田塬一次与马腾偏师的遭遇战中,他本已击退敌军,却被心腹部将胡封从背后一刀刺穿了胸膛!
“胡封!你……为何……”郭汜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亲信。胡封脸上毫无愧色,只有对富贵的贪婪:“将军,对不住了!马征西(马腾)悬赏万金取您首级!您的人头,是末将和兄弟们下半辈子的富贵!” 他狞笑着,挥刀斩下了郭汜的头颅。
郭汜的首级被快马送往金城,尸体高悬于长安城门示众三日。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西凉悍将,最终落得身首异处、被万民唾骂的下场。
潼关,成了最后的修罗场。徐荣困守孤关近两年,粮尽援绝。关内,昔日精锐的幽州老兵饿得形销骨立,甚至有人偷偷煮食皮带和弓弦。关外,是马腾大军重重围困。
建安七年冬,一个风雪交加的黎明。潼关巨大的铁闸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徐荣身着洗得发白的战袍,手持长槊,一马当先,率领着仅存的、如同骷髅般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数千幽州子弟,发起了最后一次悲壮的突围。没有呐喊,只有沉默的冲锋。风雪中,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徐荣身中数十箭,如同刺猬,依旧挺槊前冲数十步,最终力竭,单膝跪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长槊深深插入冻土,支撑着他不倒的身躯。他望向东方洛阳的方向,口中喃喃:“陛下……臣……尽力了……” 随即气绝身亡。
潼关陷落。徐荣麾下残余的数千幽州老兵,以其铁血和忠诚,赢得了马腾的敬重。他们被整编入西凉军最精锐的“铁鹞营”,成为日后马超纵横天下的重要力量。
金城,一场盛大的祭天仪式在黄河岸边的祭坛举行。风雪已停,但寒意彻骨。祭坛高耸,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驱散着严寒。马腾身着崭新的“凉州牧”冕服,威严地立于坛顶。他身后,是肃立的马超、马休、马铁等子侄,以及庞德、韩猛(徐荣旧部)等心腹大将。坛下,是黑压压、望不到边的西凉铁骑,刀枪如林,旌旗蔽日。
羌人、氐人、汉人豪帅酋长,献上了象征臣服的白牦牛尾大纛和洁白的哈达。沉重的牛角号声和羌笛声交织,苍凉而雄浑。
“皇天后土在上!”马腾的声音洪亮,响彻河岸,“奸佞当道,国贼肆虐,荼毒关中,残害黎庶!我马寿成,承凉州父老之托,顺天命人心,诛李傕、郭汜、樊稠等逆贼,收徐荣忠义之卒!今登坛告天,自领凉州牧!誓保境安民,秣马厉兵,以待天时,扫清寰宇,重光汉室!”
“牧伯威武!扫清寰宇!重光汉室!” 数万将士齐声呐喊,声浪如同黄河奔涌,震天动地。
而司隶方向,依旧是满目疮痍,饿殍遍野。马腾虽得凉州,却无力也无意立刻去整合那片被战火彻底摧毁、人心丧尽的土地。而东方,我派出的使者,已悄然持节进入长安,以朝廷名义安抚残局,暗中联络忠于朝廷势力;南方的汉中,张鲁关闭了通往陇右的商道,扼住了马腾重要的财源。
马腾抚摸着冰冷的祭坛栏杆,望着东方被阴云笼罩的司隶大地和更遥远的中原,目光深沉。他统一了凉州,拥有了十万铁骑,站上了权力的巅峰。但他深知,脚下的根基,是无数白骨堆砌;眼前的霸业,如同这黄河上的浮冰,看似坚固,实则暗藏汹涌。凉州牧的白牦牛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为这血色乱世,也为那不可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