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砸在粮车油布上、泥地里、甚至牛马身上,瞬间碎裂!刺鼻的火油味猛地弥漫开来!然而,预想中的冲天大火并未燃起——暴雨太大了!火油被冰冷的雨水迅速冲刷稀释,只有少数几处油布被罐内残留的火焰点燃,火苗顽强地跳跃了几下,随即在雨水的浇灌下挣扎着化作缕缕黑烟。
“有埋伏!”伪梁军官惊恐的嘶吼被风雨撕扯得变了调。“结阵!保护粮车!”押粮兵丁短暂的慌乱后,在军官的喝骂下,仓促地试图在泥泞中集结,举起手中的长矛和盾牌,阵型混乱不堪。
“火攻不成!按第二策!凿穿他们!”张辰的声音在风雨中依旧清晰,如同出鞘的刀锋!他一马当先,拔出腰间佩刀,刀锋在阴郁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寒芒,率先从藏身的乱石坡后跃出!战靴踏在湿滑的岩石上,溅起大蓬泥水,人已如离弦之箭,裹挟着冰冷的杀意和一身泥泞,朝着下方混乱的车队猛扑下去!
“凿穿!”三百铁骑齐声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从两侧高坡倾泻而下!马蹄践踏着泥浆,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泥水四溅。他们放弃了复杂的战术,目标只有一个——用最原始、最暴烈的冲击,在敌人混乱的阵列中撕开一条血路,直取粮车!
张辰一马当先,瞬间冲入敌阵!冰冷的刀光没有任何花哨,只是一个简单至极却快如闪电的横斩!噗嗤!一名刚举起长矛的伪梁士兵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在冰冷的雨水中喷溅出一道刺目的扇形!尸体还未倒下,张辰的战马已经撞飞了旁边另一个举盾的士兵,马蹄狠狠踏在对方胸口,骨骼碎裂的闷响令人牙酸。他如同闯入羊群的猛虎,刀光每一次闪烁,都带起一蓬血雨和凄厉的惨嚎。雨水、汗水、血水混合着泥浆,将他染成一个可怖的泥血修罗。
秦山在他左翼,手中的长柄战斧抡开了就是一片腥风血雨,每一次沉重的劈砍都伴随着骨骼碎裂和盾牌破裂的刺耳声响,生生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肉通道。石磊在右翼,他干脆弃了马,庞大的身躯如同战车般冲撞,砂锅大的拳头裹着泥浆,一拳轰出,竟能将一个顶盾的士兵连人带盾砸飞出去!他咆哮着,抓住一辆粮车的车辕,双臂肌肉贲张如虬龙,青筋暴起,竟生生将一辆深陷泥沼的粮车拖拽得移动了几分!
整个峡谷瞬间变成了血腥的磨盘。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垂死的惨叫、战马的嘶鸣、风雨的咆哮……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泥浆被鲜血染成暗红,又被新的雨水冲刷,四处流淌。伪梁的押粮兵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冲击彻底打懵了,阵型顷刻间土崩瓦解。张辰的骑兵凿穿了第一道仓促的防线,如同滚烫的尖刀切过凝固的油脂,目标直指车队核心!
“粮车到手!毁掉车轴!快!”张辰一刀劈翻一个试图点燃粮车油布(似乎是想同归于尽)的伪梁军官,厉声下令。士兵们纷纷下马,挥动刀斧,凶狠地劈砍着粮车关键部位的木质车轴和车轮辐条。木屑在刀锋下飞溅!
张辰自己也跳下马,走向一辆被秦山保护下来的、油布被撕开大半的粮车。他伸出满是泥泞血污的手,一把插进那鼓鼓囊囊的麻袋里——入手是饱满坚实的触感!是粮食!他心中紧绷的弦终于微微一松,抓起一把带着谷壳的黍米,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掌心,也冲不掉那救命的实感。
“诸葛先生神算!”旁边的士兵兴奋地大喊。
张辰脸上却无多少喜色,目光锐利地扫过粮车内部。突然,他眼神一凝!在粮袋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点微弱却迥异于谷物的金属光泽!他探手进去,用力一扯!
嗤啦!
一个沉重的小皮囊被扯了出来。皮囊口没系紧,几件东西掉了出来,落在车厢底板的泥水里。
那是几件小巧的金器!一只雕工略显粗糙但分量十足的金杯,一个镶嵌着劣质绿松石的金碗,还有几枚铸有模糊狼头图案的金币!它们沾满了黍米碎屑和泥水,在昏暗的天光下,依旧透着一股属于草原的、粗粝而贪婪的气息!与这满载军粮的车队格格不入!
张辰脸上的肌肉猛地绷紧,他一把抓起那个金杯,翻转过来——杯底赫然刻着一个清晰的狼头标记!狰狞,贪婪,带着塞外风沙的烙印!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流进脖颈,寒意刺骨。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血腥的战场,望向峡谷北口那依旧迷蒙的雨幕,眼神深处,是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彻骨的冰冷杀意。手指死死攥紧了那冰冷的金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粮车轴木被砍断的刺耳声响还在继续,士兵们沉浸在劫粮成功的短暂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喧嚣一片。只有张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冰冷刺骨。
诸葛明撑着伞,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身旁,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形成一道水帘。他顺着张辰的目光望去,又低头看了看他手中那枚在泥泞中依旧刺眼的金杯,狼头标记狰狞欲出。诸葛明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眉头也罕见地紧紧锁起,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沉重叹息,消散在苍云峡永不停歇的风雨声中。
那冰冷的金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张辰的掌心,更烫在他的心头。峡谷的风雨声、士兵的欢呼声、伤者的呻吟声,在这一刻仿佛都远去了。